他把她轻轻放在地上,感到筋疲力尽。
太寂静了,地狱般的寂静。大脑告诉他一件事,他们被浓雾困住了,每吸入一口气他们距离死亡就越近。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延长痛苦,拖延不可避免的事发生,但脑子里另一个声音却说,如果够幸运,雄艳或许能撑到天亮,她还有机会获救……岛田,现在他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他摸了摸肚子上的伤口,摸到的是黏糊糊的血。子弹穿透了脾脏。他知道,那意味着一个小时内他就会昏迷,再过一小时,心脏就会停止跳动。他摸到她的手,手是热的,这让他松了口气。他不敢但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突然,他感觉到她在捏自己的手心。
他试着睁开眼睛,看到她正对自己微笑,不是雄艳,是……杜丽。她牵起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絮语。他听不清她在说的是什么,但心里明白,她一定是要将他引向天国了,她的笑容依然甜美,牙齿闪着洁白的光芒……
等一等。杜丽?
他看到“杜丽”微笑着向自己靠近,而手里捏着什么东西。一小块蓝色的冰。她正要把它,放入自己的眼中。
“你让我很失望,”鹈鹕平静地说,“我本以为,不需要这样。”
“我会……失去记忆?”
“会只属于我,忠实于我。”
“放过她,可以吗?”
“没有可能。”鹈鹕将冰刺入他的眼睛。
想象中的灼痛并未出现,冰在眼球里迅速融化,使瞳孔变成一小团蓝色的微暗火焰。“很舒服对不对?”鹈鹕拿起匕首,放在他手上,将刀尖对准雄艳的心,“她什么也不是,她不重要,来吧。”
漆马看到,雄艳正盯着自己,她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屏住气息,拼尽全力对抗那种无形之力,一点点移开刀,可鹈鹕只轻轻挪动刀尖,就重新把它对准了雄艳的心脏。
“我将消灭你所有的痛苦,”鹈鹕在他耳边温柔地说,“你将拥有我,这还不够好吗?”
漆马努力望向雄艳,可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最后,她变成了一团晃动的光影。他知道,没时间了,不能再犹豫。他猛然转身紧紧抱住鹈鹕,奋力跃入血池地狱……
脑子里没有任何念头,他没看见一生从眼前掠过,没有闪耀祥和的光,只觉得自己滑入了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空间,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是。
接着,他感觉又被拉了上去。
风将雪吹到他的脸上。
究竟沉睡了多久?
她不知道,不记得,无法分辨。也许只有一分钟,却像一生那么漫长。当她睁开眼睛,渐渐恢复意识,她看到,一只狼站在面前。它的眼睛闪动着蓝色的光,鼻子喷出白雾,正向自己匍匐而来。
它嗅了嗅她的额头,也许还碰了碰,然后倒退几步,重新凝视她。
她坐起来,朝它伸出手。她觉得它一定会让她摸一下,可狼突然呲起獠牙,发出低沉的威胁声。她没有停,手继续往前伸,同时呼唤他,“漆马——”
狼猛然转身,朝远处跑去,不久便遁入灰色的雾中。
雄艳看到,在它消失的地方,四周的浓雾快速散去,像是有人对这片野地施了法术,温热的阳光转瞬之间洒满山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