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谁都可以。首先律己甚严、到处发挥正义感的家伙就不行。为了要见证计划的各阶段,可能会跟大人透露的家伙也不行。“不可以杀人喔!”会这样说教的家伙当然更不用提了。
接着,满足于现在生活的人也不行。那种家伙全都在看见似乎比自己不幸的人的时候就会同情人家。“喂,为什么想杀人呢?有什么不愉快吗?跟我说说好吗?”要是给人这么问可怎么办?你只是想爽一下而已吧!
这些家伙很容易理解。同班同学的个性花一星期观察就大概都能分辨出来。
一定要小心笨蛋。而且是搭顺风车的笨蛋。比方说看到小电影的马赛克除去了,就像那是自己办到的一样到处宣传的笨蛋。只不过去网页看上面的动物尸体照片,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凶恶少年的同伙一样的笨蛋。会到处去说自己是共犯的家伙绝对不行。
理想的人选是虽然是笨蛋,但内心积蓄着不满的胆小鬼。下村直树完全符合这个条件。
二月初,“吓人钱包”升级成功。实行计划的时机终于到了。
我虽然跟下村几乎没说过话,但亲切地跟他搭讪,稍微捧他两句,他立刻就对我推心置腹。我随便说些违心之论,轻轻刺激他一下,这很简单。然后我再提起小电影的话题就完美无缺了。
但是我立刻就后悔选下村当证人。
第一件令我失望的是他没有想杀的人。他只是因为不知怎地感到不爽,而词汇不够只能用“去死”两个字发泄出来而已。
而且他真的很讨人厌。他在学校沉默寡言,但稍微跟他亲近一点他就说个不停,说个不停……
“妈妈做的红萝卜饼干,你不吃吗?这样啊,渡边跟我一样讨厌红萝卜啊。我们真合得来。我也只能吃这个。我讨厌红萝卜,所以妈妈试了各种不同的料理方法跟甜点,每种都好难吃。但是只有这个觉得还可以,就吃吃看吧。”
他以为自己是谁啊。我之所以不吃饼干是因为觉得恶心。儿子已经是中学生了,去同学家玩还给他带手工饼干的母亲令人恶心,而就这样带来一点不觉得丢脸的下村也够恶心了。
我心想,干脆杀掉这家伙算了。我第一次发现杀意是在本来应该保持一定距离的人跨越界线的时候产生的。
但是就在我想找别人当证人的时候,下村提出了我没想到的目标。我根本想都没想到的人——班导的女儿。
中学男生在校内杀害导师的小孩!
这是到目前为止没有过的案例。媒体一定会爱死的。看见“吓人钱包”就歇斯底里骂我的班导。心不甘情不愿在报名表上盖章的班导。她的小孩。以下村来说算是不赖了。而且他还告诉我小孩在购物中心想买小棉兔头型的绒布小包,但是班导没买给她。于是我决定还是让下村当证人了。
下村以为我们只是要恶作剧,心情好得很。他干劲十足地说要事先调查,自己计划起来。列出一堆无聊的事项,我想随便他算了,他就更得寸进尺。
“那个小孩会不会哭啊?渡边你觉得呢?”
他一面发出愚蠢的笑声一面问。到底有什么好笑啊?
“不会哭。”
因为目标会死。完全被蒙在鼓里还笑个不停的下村太滑稽了,我也忍不住笑出来。能这么沾沾自喜也只能到目击杀人的时候为止了。说起来的确有人讲过下村的母亲常常跟学校抱怨。有点什么事就写信给校长。很好,那就一口气闹大吧。
本来应该是准备完全的。
实行当天。事先调查完毕的下村给我发了简讯,我前往游泳池。
我们躲在更衣室里,等待目标出现的时候,那家伙也不停说着恶心的话。什么叫妈妈做蛋糕,今天开庆祝会等等。这个计划结束之后我再也不打算跟他说话的。我没有回答,但真想好好教训他一顿。很简单。只要告诉他真相就好。
我这么想着的时候目标出现了。长得很像班导,看起来很聪明的女孩(当时四岁)。虽然是个小孩子,但是抬头挺胸,用眼角瞟着四周,走到黑狗面前从运动衫底下拿出长条面包喂它。
我本来以为单亲妈妈的小孩应该很可怜,但她完全没有那种感觉。印着小棉兔图案的粉红色运动衫。头发中分,用带着圆形发饰的橡皮圈绑起来。白白嫩嫩的面颊。看见狗时的笑脸。简直就像蓬蓬软软的小棉兔娃娃真人版。倍受宠爱的小孩。——在我眼里看来是如此。
说起来很丢脸,但那个时候我对目标感到忌妒。目标应该只是这个计划里必要的一环,不过是个物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