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那番话里一再提到道德观。这样的话,反复强调“道德”的老师自己的道德观如何呢?我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想象老师的痛苦跟悲伤,但不可能完全理解。我虽然有喜欢的人,但那人还活着不说,就算假装他死了也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但是我觉得老师无论怎么憎恨小直跟修哉,心里还是有“道德观”存在吧。
我把两人的牛奶纸盒放在扫除工具柜里的塑料袋中带回家。当然要是只有这两人的纸盒不见的话,之后搞不好会有什么问题,所以我把大家的牛奶纸盒都装在可燃废弃物的垃圾袋里,没有回收而拿到体育馆后面的垃圾场去丢了。路上碰到好几个老师,都说辛苦我了,没有人想到要查垃圾袋里的东西。班长的头衔在这种时候还挺有用的。回家以后我立刻打开两人的牛奶纸盒,滴入检查血液反应的溶剂。我手边刚好有而已。
结果不出所料。
*
——谢谢你没跟大家说。
我讲完之后修哉跟我道谢。
我吃了一惊。我并不是为了修哉才保持沉默的,只是没有可以倾诉这种大事的朋友,所以没跟任何人说而已。的确这件事要是让班上同学知道的话,对修哉的恶作剧大概就会升级到暴力的程度。
——悠子老师的话你不相信的只有那部分?
我点头。
——这样的话跟我在这种地方独处不害怕吗?
我再度点头。
——我是少年A喔?
我直视修哉。你是少年A的话,班上那些人是什么呢?比那更可怕的是丢纸盒牛奶的自己。修哉的脸颊还有点肿。我喃喃地说:“对不起,”一面好像要确认自己做的事般用指尖轻触修哉的面颊。指尖传来修哉的体温,比想象中要热让我有些疑惑。
我想不是因为我一直握着冰的灌装果汁,也不是因为修哉的脸有点肿,也许是我心底一直认为修哉是冷血的杀人凶手也未可知。但修哉只是个普通的男生。
——为什么把验血的结果告诉我?
我从刚才就抱着这个疑问。
——因为我觉得你跟我很像。
原来不是要来拯救我啊。让人有点失望。我正要打开罐头。
——等一下。你能全喝完吗?
听见修哉这么说,我望向手上三百五十CC的罐子。
虽然里面有气泡,但也不是喝不完的量。我知道修哉的意思,而且也不觉得不愉快。
——可能喝不完。
我这么说着放下罐子。修哉把自己已经打开喝的那罐递给我。我接过喝了三口还给他。修哉也喝了然后又递给我。我们轮流喝着葡萄柚汽水,喝完之后接吻了。我虽然有喜欢的人,但那不一样。修哉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伙伴。
——明天一定要去学校。
修哉骑脚踏车送我回便利商店门口,道别的时候这么说。虽然我想到要去上学就讨厌,但如果请假的话可能就一辈子家里蹲了。只要修哉在,被欺负我多少也能忍耐。我跟修哉保证。
——一定去。
*
第二天早上一走进教室,就有几个男生猛吹口哨。还有轮流望着黑板跟我哧哧而笑的女生。黑板上画着大大的相亲相爱伞,底下写着我跟修哉的名字。我学修哉的老样子,不跟任何人视线相交,走向自己的座位。我桌上也有同样的图案,而且还是油性麦克笔画的。
——美蛋,早安!
在自己座位上被同学团团围住的绫香挥舞着手机叫道,我不予理会径自坐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说。
就在这时修哉进来了。大家发出跟看到我进教室的时候一样的欢声,修哉也看见了黑板上的图。他照旧面无表情,把书包放在惨遭涂鸦的桌上,朝吹着口哨的孝弘走过去。
——哎哟,少年A,有话要说吗?
孝弘取笑道。修哉一言不发,瞥了孝弘一眼,咬破自己的小指,然后用指头划过孝弘的右颊。这是以制裁对付制裁的开始。孝弘的脸上留下一道红色的痕迹。那是修哉的血。附近的同学发出哀叫,然后教室内陷入冰一般的沉默。
——从背后勒住美月的是你吧?你这么想要讨好那个蠢女人啊?
修哉在孝弘耳边低声说,然后走到绫香座位前伸出小指。指尖的血一直流到手腕上。绫香用双手掩住脸,但修哉用染血的手拿起桌上绫香的手机,对着尖叫的绫香说:
——用这种低级手段,还自以为高高在上呢!连自己被利用了都不知道的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