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蛋卷想吃吗?”免色问。
“如果有。”我说。总之我要用什么把整个胃填满。
免色从冰箱里取出四个鸡蛋,往碗里打了,用筷子急速搅拌后加入牛奶、盐和胡椒,又用筷子转圈搅拌。手势熟练。继而打开煤气,将小平底锅加热后薄薄洒上黄油。从抽屉中找出锅铲,灵巧地做成煎蛋卷。
一如所料,免色煎蛋卷的做法无可挑剔,即使直接上电视烹调节目都绰绰有余。若目睹他的煎蛋卷做法,全国的主妇们肯定叹为观止。事关——或者应说即使关乎 ——煎蛋卷的做法,也可谓潇洒至极、十全十美,而且细腻高效,看得我五体投地。片刻,煎蛋卷移入盘中,连同番茄酱一起端来我的面前。
煎蛋卷美妙得足以让我不由得想写生。然而我毫不犹豫地往那上面扎进餐叉,神速送入口中。不仅美观,而且堪称至味。
“煎蛋卷无与伦比!”我说。
免色笑道:“谬奖谬奖!曾经做得比这还好。”
那到底会是怎么个好法呢?没准生出彩翼从东京飞去大阪——倘有两个小时的话。
我吃罢煎蛋卷,他收拾盘子。这么着,我的辘辘饥肠似乎终于安顿下来。免色隔着餐桌在我对面坐下。
“说一会儿话可以吗?”他问我。
“当然可以。”我说。
“不累吗?”
“累也许累,但还是要畅谈才好。”
免色点头:“这几天,似乎有几个必须填补的空白。”
若是能够填补的空白的话,我想。
“其实星期日来府上了。”免色说,“怎么打电话都没人接,有点儿放心不下,就来看看情况。那是下午一点左右……”
我点头。那时我在别的什么场所 。
免色说:“按门铃,雨田具彦先生的公子出来了。是叫政彦的吧?”
“是的,雨田政彦,老朋友。是这里的主人,有钥匙,我不在也能进来。”
“怎么说呢……他对你非常担忧。说星期六下午两人去他父亲雨田具彦先生入住的护理机构时,你忽然从他父亲的房间消失不见了。”
我默默点头。
“政彦君因为工作电话离开的时候,你一下子无影无踪。护理机构在伊豆高原山上,走到最近的火车站也很花时间,却又看不出叫过出租车。还有,接待的人也好保安员也好都没看见你离开。往你家里打电话也没人接,所以,雨田君担心起来,特意赶来这里。他是真的担忧你怎么样了,怕你身上发生什么不妙的事……”
我叹了口气:“政彦那边由我另外向他解释。在他父亲紧要关头,额外添了麻烦。那么,雨田具彦先生情况如何呢?”
“好像前不久开始几乎处于昏睡状态。意识没有恢复。公子在护理机构附近住了下来,回东京途中来这里看情况的。”
“看来打个电话为好!”我点头道。
“是啊!”免色双手放在桌面上说,“但是,既然要和政彦君联系,那么就需要就你这三天在哪里做什么了相应做出合情合理的解释,包括是怎样从护理机构消失的。只说蓦然觉察到时已经返回这里,对方怕是理解不了的。”
“想必。”我说,“可您怎么样呢?免色先生?您能理解我的话吗?”
免色不无顾虑地蹙起眉头,静静沉思有顷。而后开口道:“我这人一向是进行逻辑性思考的,那么训练过来的。但坦率地说,关于小庙后面那个洞,不知为什么,就没办法那么遵循逻辑了。那个洞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奇怪——我总是有这样一种感觉。尤其一个人在那洞底度过一个小时之后,这种心情就更加强烈。那不单单是洞。可是,对没有体验过那个洞的人,基本不大可能让他理解这样的感觉。”
我默然。找不出应该说出口的合适话语。
“还是只能一口咬定什么也不记得 这一说法吧!”免色说,“能让对方相信到何种程度自是不得而知,但此外怕是别无他法。”
我点头。大概此外别无他法。
免色说:“人生中会有好几件不能很好解释的事,也会有好几件不应该 解释的事。尤其在一旦解释就会彻底失去某种至关重要东西的情况下。”
“你也是有这样的经历的吧?”
“当然有。”说着,免色微微一笑,“有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