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无有不对。
“你知道她的下落吗?”
“知道的哟!刚刚见过不久。”
“见了?”
“还简短谈了几句。”
“那么,请告诉我她在哪里。”
“知道固然知道,但从我口中无可奉告。”
“告诉不得?”
“因为不具有告诉的资格。”
“可你刚刚说过正因为想帮助我才出现在这里的。”
“确实说了。”
“然而不能告知秋川真理惠的所在。是这样的吗?”
骑士团长摇头:“告知不是我的职责,尽管心有不忍。”
“那么是谁的职责呢?”
骑士团长用右手食指笔直地指着我:“诸君本身。诸君本身告知诸君。舍此,诸君无有得知秋川真理惠所在之处的途径。”
“我告知我本身?”我说,“可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的嘛!”
骑士团长叹了口气:“诸君是知道的。只不过是自己不知道自己知道而已。”
“相当绕弯子啊,听起来。”
“并非绕弯子。诸君也很快即可了然,在不是这里的场所。”
这回轮到我叹气了。
“见告一点即可:秋川真理惠是被谁绑架了吗?还是自己误入哪里了呢?”
“那是找到她把她领回这个世界时诸君知道的事。”
“她处于危险状态吗?”
骑士团长摇头:“判断孰是危机孰不是危机是人的职责,不是理念的职责。不过,如果想把那个少女领回来,恐怕还是急速赶路为好。”
急速赶路?那是怎样的路呢?我久久看着骑士团长的脸。听起来一切都像谜语,如果那里有谜底的话。
“那么,现在你在这里到底想帮我什么呢?”
骑士团长说:“我这就可以把诸君送去诸君能见到诸君本身的场所。但这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而势必伴随不少牺牲和严峻考验。具体说来,付出牺牲的是理念,接受考验的是诸君——这也可以的吗?”
我琢磨不透他想说什么。
“那么,我究竟具体做什么好呢?”
“简单,杀了我即可!”骑士团长说。
51 此其时也
“简单,杀了我即可!”骑士团长说。
“杀你?”我问。
“诸君模仿那幅《刺杀骑士团长》的画面,把我结果了就是。”
“你是说我用剑把你刺死?”
“是的,正巧我带着剑。以前也说了,这是砍下去就会出血的真正的剑。并非尺寸多么大的剑,但我也决不是尺寸多么大。足矣足矣!”
我站在床尾,目不转睛地盯视骑士团长。想说什么,却找不到应该说出口的话语,只管默默伫立。雨田具彦也依然躺在床上纹丝不动,脸朝向骑士团长那边。至于骑士团长进没进入他的眼睛,则无由确认。骑士团长能够选择使之看见自己形体的对象。
我终于开口问道:“就是说,我通过用那把剑把你杀死而得知秋川真理惠的所在?”
“不,准确说来不是那样。诸君在这里把我杀死,把我消除。由此引起的一系列反应在结果上把诸君领往那个少女的所在之处。”
我力图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虽不清楚会是怎样的连锁反应,但事物能一如原来所料连锁起来吗?就算我杀了你,很多事情的发展也未必如愿以偿。而那一来,你的死可就是白死。”
骑士团长猛地扬起一侧眉梢看我。眉梢的扬起方式同电影《步步惊魂》(Point Blank ) (1) 中的李·马文(Lee Marvin)十分相像,酷极了。倒是很难设想骑士团长会看过《步步惊魂》……
他说:“诸君所言极是。现实中事情未必连锁得那般巧妙。我所说的终不过是一种预测、一种推论,‘或许’可能过多。不过清楚说来,此外别无他法,无有挑挑拣拣的余地。”
“假定我杀了你,那是意味之于我的你 没了呢?还是意味着你从我面前永久消失了呢?”
“不错,之于诸君的我这个理念在那里气绝身亡。对于理念那是无数分之一的死。虽说如此,那也无疑是一个独立的死亡。”
“杀了一个理念,世界并不会因之有所改变吗?”
“啊,那还是要改变的。”说着,骑士团长又以李·马文风格陡然扬起一侧眉梢。“难道不是吗?设若抹除一个理念而世界也无有任何改变,那样的世界究竟有多大意义呢?那样的理念又有多大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