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出画室折回客厅。好像起风了,厚厚的云层从窗外向北款款流移。月亮还哪里都找不见。
“对了,要紧事情。”雨田破釜沉舟似的切入正题。
“总的说来,那怕是不好说的事吧?”我说。
“啊,总的说是不好说的事,或者不如说是相当 不好说的事。”
“可我有必要听取。”
雨田在胸前喀哧喀哧搓着双手,简直就像马上要搬什么重得不得了的东西一样。而后终于讲了起来。
“事是关于柚的。我和她见了几次。你今春离家前见了,离家后也见了。她说想见,就在外面见面谈了几次。但她要我不要讲给你听。和你之间弄出秘密我是不情愿的,但还是跟她那么约定了。”
我点头。“约定很重要。”
“毕竟柚对我也是朋友。”
“知道。”我说。政彦看重朋友。有时这也成为他的弱点。
“她有个交往中的男人,我是说除你以外的。”
“知道。当然我是说现在知道 。”
雨田点头。“从你离家大约半年前开始的,两人进入那种关系。这样的事跟你明说心里是很痛苦——那个男人是我的熟人,职场同事。”
我轻轻叹息一声。“不难想像,怕是英俊男士吧?”
“啊,是的是的,长相非常好看,以致学生时代被猎去当过临时模特。说实话,形式上像是由我把他介绍给柚的。”
我默不作声。
“当然是就结果而言。”政彦说。
“柚一向对长得好看的男人缺乏抵抗力。本人也承认那近乎病态。”
“你的长相也不多么无可救药嘛,我看。”
“谢谢!今晚可能睡个好觉。”
我们各自沉默有顷。之后雨田开口道:“反正那家伙是个相当了得的美男子,而人品也不坏。这么说未必成为对你的安慰,动粗打人啦,乱搞女人啦,显摆俊俏啦——完全不是那一类型的男人。”
“那比什么都好。”我说。本来没那个意思,而结果上我的语声听起来带有挖苦意味。
雨田说:“去年九月的事了,我和他在一起时,偶然在哪里碰上了柚。因为正是午饭时间,三人就一起在那里吃午饭。不过那时做梦都没想到两人进入那种关系。而且他比柚小五六岁。”
“然而两人立马成了恋人关系。”
雨田做了微微耸肩的动作。想必事情发展势如破竹。
“他找我商量了。”雨田说,“你太太也找我商量了。使得我处于相当尴尬的立场。”
我默然。我知道,说什么自己都显得愚蠢。
雨田沉默片刻。“实不相瞒,她现在怀孕了。”
我一时无语。“怀孕?柚她?”
“噢,已经七个月了。”
“她希望受孕的?”
雨田摇头:“这——那个地步我不知道。不过好像打算生下来。喏,都七个月了,无计可施的吧?”
“她可是一直对我说还不想要孩子的。”
雨田往杯里看了一会儿,略略蹙起眉头。“那是你的孩子这一可能性没有的吧?”
我迅速计算,摇头道:“法律上另当别论,从生物学上说,可能性是零。八个月前我就已离开家了,那以来面都没见过。”
“那就是了。”政彦说,“不过反正眼下她想生下孩子,希望把这事转告给你。说没有因此给你添麻烦的打算。”
“为什么想把这事特意转告我呢?”
雨田摇摇头说:“这——估计是想大致在礼仪上应该向你报告吧!”
我默然。礼仪上 ?
雨田说:“总之我一直想就这件事在哪里向你好好道歉。知道柚和我的同事成了那种关系却什么也没能跟你说,对此我觉得对不住你,无论出于何种情由。”
“所以作为补偿让我住在这座房子里了?”
“不,那和柚的事无关。这里再怎么说也是父亲长期居住、一直作画的房子。若是你,我想可以和这个场所一拍即合。并不是谁都可以放心托付的。”
我没说什么。应该并非虚言。
雨田继续道:“不管怎样,你在寄来的离婚协议书文件上盖章寄回柚了。是这样的吧?”
“准确说来是寄回律师了。所以眼下离婚理应成立了。估计两人不久就会选择佳期结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