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月亮。是平时司空见惯的孤高的黄色月亮。在芒草的原野上沉默的漂浮着,在平稳的湖面上像白色圆盘一般的漂浮着,细密的照着寂静屋角的月亮。涨潮时在沙滩上,温柔的照亮动物们的毛发,保护夜晚旅人的月亮。时不时成锐利的眉月剥去灵魂的肌肤,时不时又成新月无声的在地面滴下昏暗孤绝的雨滴,一如既往的那个月亮。月亮的位置固定在esso看板的正上方。边上没有那个形状外泄,绿色的小月亮。月亮谁也不遵从,沉默孤高的浮在那里。无需确认,两人看着的是同一副光景。青豆无言的握住天吾的大手。逆流的感觉业已消失。
我们回到了1984年。青豆对自己如是说道。这里已经不再是1q84年。是原本的1984年的世界。
但是果真如此么。这么简单世界就恢复原样了么?回到旧有世界的路已经哪里都找不着了,领袖死前不是这么断言的么。
难道说这里是另一个不同的场所么。我们从一个不同的世界移动到了一个更为不同的第三世界吗?老虎笑嘻嘻的用左侧的脸而不是右侧冲着这个世界。那么这里所有的新的谜团和新的规则,我们能接受么?
或许是这样的,青豆想。下断言否认什么,现在的我还做不到。可是即使这样,还是有一丝能确信的。无论如何,这里不是天空浮着两个月亮的世界。而且我握着天吾的手。我们踏进了逻辑无法施力的危险场所,经历了严酷的试炼互相发现了对方,而后从那里逃出。不管到达的是旧有的世界,还是更新的世界,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新的试炼存在于此的话,再跨越一次就好。就是这样。至少,我们不再孤独了。
她的身体失去了力气,为了相信应该相信的事而靠在天吾大大的胸口。将耳朵贴在那里,倾听着心脏的鼓动。而后身体埋在他的腕中。如同豆荚中包裹的豆子一般。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好呢?”在经过了多长时间之后呢,天吾向青豆问。
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确实。可是首都高速道路没有人行道。虽然池尻的出口比较近,但是无论交通再怎么堵塞,步行在狭窄的高速路的人在车的缝隙间移动也是很危险的。而且首都高速的路上,很难想象能轻易的搭上便车。虽然可以用紧急电话向道路公营事务所求助,但是那样一来,为了让对方理解,就必须说明两人误入这里的理由。即使能安全走到池尻出口,收费处的人员也会处罚两人的吧。从刚才爬上的楼梯下去当然是在考虑之外。
“我不知道。”青豆说。
接下来怎么办才好呢,该向着哪里去呢,她真的不明白。爬完紧急楼梯青豆的任务就完成了。不断的思考,判断失误的正确与否已然用尽了所有的能量。她的身体里已经没有一滴燃料残存了。之后的事只能拜托别的什么力量。
天上的父。您的御名永远圣洁。将您的王国赐予我们。宽恕我们众多的罪。在我们细小的步伐中降下您的祝福。阿门。
祈祷的句子,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近乎条件反射。没有考虑的必要。这些一个一个的文字没有任何意义。这些雨具,现在只不过是声音的回响,是记号的罗列。可是机械的吟诵这段祷词,她的心情变得不可思议。也许说是敬畏虔诚也无不可。其中有什么悄然无声的打动了她的心。即使发生怎样的事,只要我还平安无损就是好的。她这么想。我自身在此处——无论此处是何处——能在这里就是好的。
将您的王国赐予我们,青豆再一次出声的重复道。和在小学吃饭之前一样。无论那意味着什么,她从心里如是渴望。将您的王国赐予我们。
天吾用手指梳着青豆的头发一般抚摸着。
十分钟之后天吾拦下了路过的出租车。两人一时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堵塞的首都高速路上有一辆没有载客的出租车通过。天吾半信半疑的扬起手,后座的门立刻就开了,两人钻到其中。像是害怕幻觉消失一般,匆匆忙忙,慌慌张张的。戴着眼镜的年轻司机扭着脖子向后望去。
“因为很堵,想要马上从前面的池尻出口下去,这样可以吗?”司机说。作为男人来说声音有些高而尖细。可是不觉得刺耳。
“这样就行。”青豆说。
“实话说在首都高速的路上载客是违反法律的。”
“比如说是怎样的法律呢?”青豆问道。司机席的反光镜上映出的她的脸微微扭曲着。
高速路上禁止载客的法律名字,司机一时间想不起来。而且他一眼被镜子中青豆的脸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