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吾和小松分开回到家是在牛河深深睡去的三十分钟之后。天吾刷牙,将沾满烟味的上衣挂到衣架上,换上睡衣睡着了。凌晨两点电话铃响,被告知了父亲的死。
牛河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礼拜一的早晨八点过后,那时天吾已经坐在了开往馆山的特急列车上,为了弥补睡眠不足而深深睡去。牛河在相机前坐下,等待天吾离开公寓前往补习学校。可是当然没能见到天吾的身影。时钟指向午后一点牛河放弃了。到附近的公用电话给补习学校去了电话,询问还进不进行今天预定的川奈先生的课。
“川奈先生的讲课今天暂停。昨夜,家里人突然不幸去世。”接电话的女性说道。牛河道谢挂断了电话。
家里人去世?说起天吾的家里人就只有nhk收费员的父亲。那个父亲进了远处的疗养所。天吾为了照顾他而暂时离开了东京,两天前才刚刚回来。那个父亲死了。因为这样,天吾再次离开东京。恐怕是在我睡熟的时候离开的吧。真是的,我怎么会睡的这么死呢?
==============
不管怎样天吾已经成为孤独一人了,牛河想,本来就是孤独的男人,现在更为孤独。完全是一个人。母亲在他两岁时在长野县的温泉被勒死。杀人犯现在也没被捉住。她抛弃了丈夫,带着还是婴儿的天吾和年轻男人【逐电】。【逐电】是个很古老的词。现在几乎没有任何人会说这样的词。但是却很贴合这样的某种行为。为什么那个男人要杀掉她呢,原因不明。真的是那个男人杀的也不清楚。在旅馆的一个房间,女人在夜里被睡衣带子勒死,一块的男人也不见了踪影。怎么想那个男人都很可疑。就是这样。父亲接到联络从市川赶来,领走了丢在那里年幼的儿子。
(【逐电】日语,意思为逃之夭夭,远走他乡之类。非常古老。不属于年轻人的普通用语。)
也许我该告诉天吾这件事。他当然有知道事实的权利。可是他说不愿意从像我这样的人的嘴里听到母亲的事。所以没有说。没办法。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他的问题。
不管怎样,即使天吾不在,也只能继续监视这间公寓。牛河对自己说道。昨夜看见了疑似青豆的谜之女郎。虽然没有确证那就是青豆本人,但是可能性极其的大。这个歪斜的脑袋是这么告诉我的。外表虽然不怎么样,可那里有着最新锐雷达的敏锐触感。而且如果那个女人是青豆的话,她最近肯定会再来拜访天吾。天吾父亲去世的事,她还应该不知道。这是牛河的推测。天吾大概在夜里被告知,然后早晨出门了。而且两个人像是没有取得电话联系的样子。不管怎样她一定会再来这里的。她有即使是冒着危险,野必须特地来到这里的重要的事。而且这次,不管怎样都要找出她的去处。为此需要绵密的做好准备。
这样的话,为什么这个世界存在着两个月亮的秘密,某种程度上能加以解密也未可知。牛河非常想要知道。不,这不过是次要的案件。我的工作不管怎样,首先是找出青豆潜伏的地方。然后漂亮的将她双手奉送给那个令人反感的二人组。月亮有两个也好,只有一个也罢,对我并不实际。不管怎么说,我是作为我的强者。
牛河到车站前的冲印店,递给店员五本三十六张胶卷。然后带着冲印好的胶卷进到附近的家庭餐厅,一面吃着咖喱鸡一面按照日期看着。几乎都是司空见惯的住户的脸。能让他多少感到有兴趣的,只有三个人的照片。深绘理和天吾,还有昨夜离开公寓的谜之女郎三个人。
===============
深绘理的目光让牛河紧张起来。即使是在照片里,那个少女从正面一直看着牛河的脸。没错,牛河想。她是知道的,牛河在那里,监视着自己。空怕也知道用隐藏相机拍照的事。她那一双澄澈的目光是这么说的。那曈昽像是将一切都看透了一般,绝对不宽容承认牛河的行为。那份笔直的视线毫不留情的刺穿了牛河的心。让他对自己干下的事完全没有辨明的余地。可是同时,她却没有对牛河定罪。也没有轻蔑。某种意义上,那美丽的眼睛宽恕了牛河。不,也许不是宽恕,牛河重新想。那眼神看起来毋宁于怜悯着牛河。知道了牛河行为的不净之后,给予他的怜悯。
那是仅有的一点时间里发生的事。那个早上深绘理现实看了一会电线杆的上面,然后快速回头盯着牛河躲藏的窗户,直直的看着隐蔽照相机的镜头,越过镜头凝视着牛河的眼睛。然后快步离去。时间冻结,之后再次启动。最多不过是三分钟。这样短的时间里,她却角角落落看遍了牛河其人的灵魂。正确的看穿了其中的污浊和卑劣,给予无言的怜悯,然后消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