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在“证人会”内部并没有被卷入强奸事件,至少没有受到性方面的威胁。周围的“兄弟姐妹”都是诚实稳重的人,认真地思考信仰,为尊重教义而生,在某些场合甚至不惜牺牲性命。但正确的动机未必一定带来正确的结果,而且强奸未必一定仅仅以肉体为目的。暴力未必总是采取肉眼可见的方式,伤口未必时时流血不止。
阿翼让青豆想起了这个年龄的自己。我按照自己的意愿总算平安逃脱了,但这个孩子遭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害,也许已经不能自拔,再也无法恢复原来那种自然的心态了。想到这里,青豆忧伤不已,她在阿翼身上发现,她自己曾经极有可能处于这样的状态。
“青豆。”老夫人坦白地说,“现在不妨实话实说——尽管我知道这么做很失礼,但
我们其实对你进行过身世调查。”
听了这句话,青豆才回过神,注视着对方的脸。
老夫人说:“就是第一次和你在这里谈过话后不久。我希望你不会感到不快。”
“没关系,我没有感到不快。”青豆说,“调查我的身世,从您的角度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们做的,是非同寻常的事。”
“是啊。我们行走在一条微妙的细绳上,正因如此,我们必须相互信赖。但是,不管对方是谁,在对理应知道的事情却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我们无法信任别人。所以我们对和你相关的一切进行了调查,从现在起一直回溯到相当久远的过去。当然是几乎一切。因为想了解一个人的一切,是谁也做不到的。恐怕连上帝也做不到。”
“连魔鬼也做不到。”
“连魔鬼也做不到。”老夫人重复道,随后露出浅浅的微笑,“我知道你在童年时代因为邪教的关系受过心灵创伤。你的父母过去曾经是,现在仍然是‘证人会’的忠实信徒,并由于你抛弃了信仰而绝不宽恕你。这件事至今依然在折磨你。”
青豆无言地点点头。
老夫人继续说道:“说实话,依照我的观点,‘证人会’不能算作正经的宗教。万一你在小时候受了重伤或生了重病需要动手术,也许早就丧命了。声称因为在字义上背离了《圣经》,便否定维持生命的必要的手术,这就是彻头彻尾的邪教!这么做,是对宗教教义的滥用,逾越了不可逾越的界限。”
青豆点头赞同。拒绝输血这一法则,是“证人会”的孩子们最先被牢牢灌输进大脑的东西。与其违背上帝的教诲,接受输血而堕入地狱,不如保持着干净的躯体与灵魂死去,进入天堂乐园,这样要远为幸福。孩子们受的就是这种教导。没有妥协的余地。不是下地狱就是上天堂,可以选择的道路只有一条。孩子们还不具备判断能力,这种法则从社会一般观念或从科学认识来看是否正确,他们无法知道。小孩子们对父母传授的知识,只能全部相信。假如我小时候落到了必须接受输血的境地,肯定会听从父母之命拒绝输血,并且一命呜呼,结果被送到天知道是乐园还是什么,总之是莫名其妙的地方吧。
“那个邪教教团很有名吗?”青豆问。
“他们被称作‘先驱’。你肯定听说过这个名字。有一阵这个名字几乎每天都在报纸上出现。”
青豆不记得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她什么也没说,暧昧地点点头。她觉得这么做似乎更好。她意识到自己现在并非生活在原来的1984年,而似乎生活在被做了某些更改的1q84年。这虽然还只是假设,却每天都在扎实地增加着真实性。而且,自己还未获知的信息,看来在这个新世界里还有许多。她必须时刻有所防备。
老夫人继续说道:“‘先驱’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农业公社,以逃离都市生活的新左派团体为核心,并由他们来运营。但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忽然急剧转向,变成了一个宗教团体。至于转向的原因和具体情况,还没有搞清楚。说奇怪也真够奇怪的。总而言之,大部分成员都继续留在了那里。现在,他们已经获得宗教法人认证,但这个教团的实质却几乎不为世间所知。据说基本属于佛教密宗系统,教义内容恐怕只是零星拼凑起来的东西。但这个教团却急速地获得了大量的信徒,越来越强大。尽管和那样重大的事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教团的形象居然没有受到任何损害,因为他们应对得非常聪明,令人诧异。甚至反而成了一种正面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