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爷领着族人,这天转到了活泼国。冷幽族在集市上说笑话,众人笑;进宫说笑话,国王笑,满朝文武笑;国王邀请他们到家里说笑话,王后妃子笑,王子王孙笑,其中数国王的四儿子笑得欢,笑得前仰后合。国王:
“花大爷,你看,这儿的人都活泼,爱听笑话,你们就别周游列国,在这儿住下吧。”
又说,“俗话说得好,笑话好说,知音难求。”
又说,“留下来,等于冷幽族也有了一个故乡。”
花大爷与族人商量:“这里阳光普照,雨露滋润,政通人和,国王邀请,要不,我们就留下吧?”
大家也是奔波累了,纷纷说:“听花大爷的。”
“不然一年四季在外边奔波,何时是个头哇。”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于是冷幽族在活泼国定居下来,造屋建院,生儿育女,也不在话下。
话说十年过去,国王驾崩,四儿子继位。谁知四儿子不喜欢笑话,改国号为“严肃”。新国王登基,开宗明义:
“从此,希望大家都严肃起来。”
又说,“让嬉皮笑脸见鬼去吧。”
这时有大臣出班上奏:“现国内有一冷幽族,整日挑唆大家嘻嘻哈哈,怎么处置?”
新国王:“嘻嘻哈哈败坏民风,嘻嘻哈哈败坏人心。”
又说,“这是深仇国和大恨国蓄谋已久的阴谋,这是他们派遣的第五纵队。”
下令屠族。官军连夜围封冷幽族,该族男女老少一百多口子,如砍瓜剁菜一般,脑袋都被剁了下来。花大爷临受刑之前说:
“谁能想得到哇,当年给老国王说笑话时,数他笑得欢。”指的是新国王了。
“原来是装的,全天下数他会装。”
“这是老国王也没有想到的。”
“我说了一辈子笑话,这才是最大的笑话。”
冷幽族被屠,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逃了出来。被屠那天晚上,他们两个没在家中,跑到野外野合去了。野合完回城,听到街上议论纷纷,冷幽族已经被屠,二人哭都没敢哭,商议:我们逃吧。女的问,逃到哪里呢?男的说,前几天在集上,我碰到一说书人,颇懂说笑,老家是延津的,要不我们去延津吧。正说间,街上人喊马叫,官军在搜捕冷幽族的余党,把两人也冲散了。冲散之前男的喊:
“延津渡口见。”
女的:“知道了。”
这男的十八岁,叫花二郎,女的十七岁,本名叫柳莺莺,从这天起,改名花二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不说花二娘如何历经艰难曲折去的延津,单说花二郎一路向东,历经战乱、霍乱、疟疾和荨麻疹,三年五个月零二十三天,终于也来到延津。到延津时,已是傍晚。来到渡口,花二娘已回车马店歇息,那时没有手机,花二郎不知道花二娘是否到达延津,三年多之中,路途上是否遇到闪失;看着滚滚东去的黄河水,心中烦闷。这时感到肚子饿了,踱进岸边一家饭馆。店老板坐在柜台后,手支着头,正看酒缸前两只花猫打架;花二郎:
“大哥,店里有什么好吃的?”
店老板:“既然到了黄河边,当然得吃一条黄河大鲤鱼。”
便带花二郎去后院鱼池旁挑鱼。鱼池里,十几条大鲤鱼在水里游动,还有一条翻起白肚,已经死了。花二郎:
“别人都在游,它怎么死了?”指的是那条死鱼。
“气的。”
“因为什么?”
“在池子里待了半个月,没人相得中,没人买它。”
三年五个月零二十三天,花二郎头一次笑了。
花二郎就着泡饼吃鱼间,又进来几拨顾客。渡口沼泽地多,蚊子也多,旁边桌前一个顾客,啪的一声,打死一只蚊子:朋友,见不着你妈妈了。另一只蚊子急忙飞走了。这人:给它妈报丧去了。花二郎又笑了。知道他来延津来对了,这里的人,像当年的活泼国一样,爱讲笑话。这时又进来一人,邻桌的人问那人:又是吃过来的?又是不喝酒?花二郎知道是朋友间说笑,但对这来言如何应答,他是冷幽族的后人,也想不出好的去语;没想到进来那人悠悠地说:吃过昨天的了,不喝假酒。花二郎佩服之余,拊掌大笑;没想到他忘了正在吃鱼,一根三叉鱼刺,卡在喉咙里,吐吐不出来,吞吞不进去;一时三刻,竟被这根鱼刺给卡死了。或者,竟被一个笑话给卡死了。众人施救不及,饭馆老板也慌了手脚,虽然花二郎是被鱼刺卡死的,但人死在他的饭馆里,他对这死也脱不了干系。刚才听口音,花二郎像是外地人,老板便对众人说,事不宜迟,我带他去看郎中。扛起花二郎,便往外走。走出一里多地,看看左右没人,来到黄河边,说:大哥,既然你是被笑话卡死的,趁着刚才笑话的热乎气,到极乐世界去吧。“扑通”一声,把花二郎扔到了黄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