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听我给你说。”
赵欣婷也不理小蒋,径直去了长途汽车站,买票回了沁源。回到沁源没有回家,先去农贸商店买了一瓶“乐果”农药。赵欣婷揣着农药回到家,八岁的儿子贝贝正在家做作业。贝贝见她问:
“你不是去太原进皮鞋了吗?怎么空手回来了?”
赵欣婷:
“你不是在李芹家吗?怎么一人回来了?”
贝贝:
“我和冯喆打架了。”
冯喆是李芹的儿子,比贝贝大一岁;贝贝和冯喆是同学,两人同学不同班。赵欣婷:
“贝贝,你先到东屋写作业,让妈歇一会儿,妈乏了。”
贝贝出去,赵欣婷捧着一瓶“乐果”,“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等赵欣婷醒来,已是第三天下午,在县城医院急救病房躺着。小蒋在床前站着。赵欣婷喝下农药,本已经死了,又被医院灌肠救了回来。小蒋搓着手,面红耳赤:
“啥都别说了,都怪我。”
又说:
“幸亏又活了回来,不然我也该喝农药了。”
又说:
“你放心,以后再不敢了,跟你好好过日子。”
赵欣婷仍不说话。等小蒋出病房到食堂打饭,赵欣婷从病床上爬起来,扶着墙,出了医院,来到大街上。在大街上仄仄歪歪地走,走了一个多小时,走到县城南关牛爱国家。自庞丽娜和小蒋出了事,庞丽娜躲到娘家去了,家里就牛爱国一个人。赵欣婷:
“我死了,也就算了;我活了回来,就要给你说一说。”
牛爱国:
“你要说啥?”
赵欣婷:
“说一说长治的事,不然就把我憋死了。”
然后将她在长治捉奸的过程,从头至尾,一五一十,对牛爱国讲了。赵欣婷:
“我在春晖旅社房间外,等了半夜,什么都听见了。”
又说:
“一个后半夜,他们干了三回事。”
又说:
“干完三回事,还不睡,还说呢。”
又说:
“睡了睡了,一个人说‘咱再说些别的’,另一个说‘说些别的就说些别的’。”
又说:
“他们一夜说的话,比跟我一年说的话都多。”
接着开胸放喉,大放悲声。自从庞丽娜和小蒋出了事,牛爱国的脑袋是蒙的。过去也怀疑庞丽娜和小蒋有事,但都查无实据;牛爱国按战友杜青海出的主意,宁信其无,不信其有;现在一下被挑明了,牛爱国倒有些不知所措。蒙不是蒙这件事本身,而是这件事证明,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一切,给庞丽娜说好话,给她做鱼,都是错的。错的如何改成正的,牛爱国一时没了主意。也不知该跟谁商量。现在听赵欣婷在那里哭,愣愣地问:
“你给我说这么多,是要我干啥呢?”
赵欣婷:
“我劲儿太小,你是个男的,你杀了他们吧。”
三天之后,庞丽娜从娘家回来了。人瘦了一圈。庞丽娜坐在牛爱国对面:
“咱谈谈吧。”
牛爱国:
“谈啥?”
庞丽娜:
“事情你都知道了,咱离婚吧。”
牛爱国这时想起临汾鱼市的同学李克智的话。庞丽娜和小蒋的事情没出时,牛爱国不想用李克智的办法;现在事情出了,牛爱国又觉得李克智的话有道理。这时说:
“不离。”
这话出乎庞丽娜的意料,庞丽娜:
“为啥?”
牛爱国:
“夫妻一场,我得对你负责。”
庞丽娜又一愣:
“咋负责?”
牛爱国:
“小蒋既然办出这事,就得对你有个说法;你去给他说,让他先离,答应娶你,我就离。”
庞丽娜:
“你不用管他。”
牛爱国:
“得管。没离之前,我还是你丈夫。”
这时庞丽娜大放悲声:
“我刚才去找了他,也说让他离婚,可他不敢。”
又哭:
“原来以为他是个男人,我才跟他好,谁知他是个窝囊废。一瓶农药,就把他吓住了。”
又哭:
“算我看走了眼。”
庞丽娜连哭带说,两人自结婚以来,没这么知心过。牛爱国:
“那更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你得天天逼他。”
这时庞丽娜看穿了牛爱国的心思:
“牛爱国,原来你想让我们鱼死网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