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全礼说:“不能这么说老嫂子,吴老德高望重,对我不少培养,我永远不会忘。以后有事您尽管来!”
话说到这里,这场谈话就结束了。这么动感情的场合,金全礼是颇受感动的。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场面过去以后,却给他带来许多麻烦。他一说让吴老老伴有事来找他,吴老老伴信以为真,真把金全礼当成了吴老的至死知交,当做了吴老的替身。以后有事真来找他。大事来找,小事也来找。住房问题,家属用车问题,吴老的丧葬费问题,甚至儿子工作调动问题,孙女入托问题,都来找。一开始金全礼热情接待,亲自出马帮助。但问题是有些事情的办理并不在他职权范围之内,有的事情的职权,是在陆洪武甚至“二百五”的权力范围之中,所以办起来也让他为难。人一死,世态炎凉也立即显现出来。过去吴老在世时,家属什么时候用车,机关什么时候开到;现在吴老老伴一要车,机关就说“车坏了”。金全礼发过几次脾气,机关倒是将车又修好了,但下次又坏了。次次发脾气也不好。金全礼也拿人没办法。吴老老伴自吴老死后,心里又特别敏感,车一坏就想起了吴老在世时,两下对比,就来找金全礼哭诉。金全礼感慨之余,也怪自己当初做事大包大揽,揽下这么一个难干的差事。
以后吴老老伴再来找他时,就不禁有些怠慢。他一怠慢,老太太立即觉察出来,从此就不再来找他,直接去找陆洪武。老太太还背后对人说:
“看他是个好人,原来也经受不住考验!”
这话传到金全礼耳朵里,金全礼很是伤心。他自言自语说:
“都怪我,都怪我,做事不知掌握分寸!”
这天金全礼正在办公室批改文件,有人敲门。金全礼喊“进来!”进来的人却使他大吃一惊,原来是春宫县县委书记小毛。本来金全礼这一段心情都不好,现在见了小毛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上次他太岁头上动土,撤了县委办公室主任,还没有找他算账,现在他又找上门来,不知又要搞什么阴谋诡计?所以连身也没有起,既不让烟,也不让茶,只是冷冷地说:
“坐下。”
小毛倒毕恭毕敬地,照他的吩咐坐下。
金全礼批完手中的文件,才抬起头问:
“毛书记来有什么事?”
小毛也觉出了气氛有些不大对头,但他仍满脸堆笑地说:
“也没什么事,省委熊书记让我带给您一封信!”
金全礼一听这话,吃了一惊。什么?熊清泉托他带信?这怎么可能?小毛什么时候认识熊清泉的?这小子怎么这么会钻营?所以当他接过小毛递过来的信,仍在纳闷。但他不动声色地问:
“你什么时候见到清泉同志的?”
小毛答:“熊书记前天到城阳视察,路过春宫吃了一顿饭,我向他汇报工作,他托我给您带一封信。”
金全礼这才放下心来。原来只是路过。原来只是让他当通信员,于是态度有些和蔼,说:
“喝水!”
小毛就自己去暖瓶跟前倒了一杯水,拿在手中喝。
金全礼拆开熊清泉的信,上边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写:
“全礼同志:长时不见,甚念。怎么不到省里来找我玩?熊清泉。”
但金全礼读到这样的信,心里还是热乎乎的。于是情绪突然间好转起来,把吴老老伴的事放到一边,就从办公桌后走出,坐在小毛对面,问起熊清泉在春宫停留的细节。小毛眉飞色舞,说熊清泉怎么和蔼没有架子,怎么知识渊博,怎么生活简朴,中午就吃了一碗面条等等。金全礼“哈哈”大笑,说:
“他就这个样子,十多年前我们在一起,他就这个样子!”
小毛以前倒也听说过熊清泉与金全礼有关系,但没想到这么密切,路过还捎一封信,不知里面说些什么。现在见金全礼“哈哈”大笑,对熊清泉似乎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更加迷惑,也就对金全礼更加毕恭毕敬,甚至开始后悔过去不该在金全礼当县委书记时与他捣蛋,后来也不该做些与他为难的事。
这么谈了一阵,小毛突然说:
“金专员,我今天除了送信,还有一件事。”
金全礼说:“什么事,你说。”
小毛说:“上次我有件事做得不对,对不起您,我早就想向您汇报。”
金全礼心里“咯噔”一声,问:“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