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跃进,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说的哪句话是实话呀?”
刘跃进弄不清他们的来路,问:
“咋了?”
任保良:
“你说你被人打了,我准你几天假,让你去看伤。你是去看伤呀,还是去当贼?你都由食堂偷到社会上了?”
刘跃进仍不明就里,看任保良,看老邢。老邢这时说:
“我是调查公司的,帮朋友找一东西。前天夜里,你是不是捡到一包?”
一提包的事,刘跃进马上警觉起来。这事终于发了。自己的包还没找到,别人找包,找到了自己头上。但那包,现在也不在他手里,又被他儿子和女朋友偷走了。刘跃进的第一反应是装糊涂:
“啥包?找错人了吧?”
又看任保良一眼,对老邢说:
“我丢包了,没捡包呀。”
接着对任保良说:
“这几天,我除了看伤,就是找包。我不偷东西。”
老邢摆手:
“没人说你偷东西。包不重要,里边有个U盘,拿出来就行了。”
老邢本想说,拿出U盘,就给刘跃进一万块钱。一是有任保良在场,不好这么开口;二是有了青面兽杨志的教训,昨晚在餐馆里,也许因为说到钱,才惊着了青面兽杨志,所以暂时没说。刘跃进一是不懂U盘,二是不知老邢为何找它,继续装傻:
“啥叫U盘?”
又多了个心眼,问:
“值钱吗?”
老邢还没说话,任保良抢先插进来:
“太值钱了,把你卖了,都没它值钱。”
又指着老邢:
“这是严总的人,你说话可要负责任。”
任保良越这么说,刘跃进越不敢说自己捡了那包。同时明白,原来那贼偷的是严格家。严格是任保良的老板,这事就更不能承认了。刘跃进继续装糊涂:
“不知你们说的是啥。”
又装做很急的样子:
“你们要不信,就这么大地方,你们翻。”
说着,将地上坛坛罐罐的盖子,都揭开了。任保良又要急,被老邢拦住:
“要捡了,别害我另搭工夫,U盘里没啥,有些严总的照片,童年的,显得珍贵。别人的照片,你留着没用。”
刘跃进一口咬定没拿。这时任保良又跟刘跃进急了。但这时急的不是老邢找的那包和U盘,也不是刘跃进平日偷东西,而是怀疑刘跃进这两天又在背后说他坏话。上回刘跃进为要工钱,跟他闹过上吊,今天几个闹事的民工,说不定也是受了刘跃进挑唆。刘跃进红头涨脸,说自己这几天只顾找包,并不在工地,如何挑唆?看两人在那里吵架,老邢又犯了疑惑,他疑惑这包和U盘,到底在谁手里。或是眼前的刘跃进说了谎,或是昨天晚上青面兽杨志说了瞎话,包还在青面兽杨志手里,不然在餐馆里,两人说着说着,青面兽杨志为什么逃呢?连自己的包都不要了。
第二十三章 青面兽杨志
老邢和任保良走后,刘跃进有些发慌。连刚才他跟任保良急,都是假的。有俩包的事在,他跟任保良的纠葛,就显得无足轻重。刘跃进发慌不是发慌这些天的遭遇,而是感觉整个事情在变,事情在由一件事,变成另外一件事。刘跃进插上门,身子顺着门蹲下,吸着烟,开始理这些头绪。六天前,刘跃进丢了个包,包里有四千一百块钱;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包里有一张离婚证;离婚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离婚证里,夹着一张欠条;欠条上,有六万块钱。这六万块钱,是六年前用老婆换来的。在这六万块钱身上,刘跃进还藏着许多想法。包丢了,他开始拼命找这包。找了几天,包没找到,又捡到个包。但这包就在他手里路过一下,又被他儿子偷走了。头一个包丢了,他在找人;待到捡了个包,事情就变了,开始有人找他。谁丢了包都会找,但找和找大不一样。刘跃进丢了包,是一个人在找,没人帮他;也想找人帮,譬如找了警察,警察不管;找了曹哥鸭棚的人,却被光头崔哥等人打了一顿;捡到个包,没想到这包是严格家的,来找刘跃进的,却不是一个人;调查所的,任保良,都出动了。他们找包,像刘跃进找包一样,并不是为了这包,而是为了找包里的一个东西;刘跃进是为了找里边的欠条,他们是为了找里边的U盘。这个包被儿子偷走了,U盘并没被偷走,就在刘跃进身上。当时翻包时,觉得它稀罕,顺手装在了身上。像老邢说的,这东西对刘跃进没用,有人在找,把它交出去就完了,刘跃进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老邢说,所以找这U盘,是因为里面有些严格童年的照片,刘跃进当时就觉得他在扯谎,谁也不会因为几张照片兴师动众,这么说只是一个幌子,试探一下刘跃进是否捡到这包,如果捡到,再说别的。刘跃进翻严格老婆包时,除了翻出些女人的东西,还翻出好几张银行卡,他们肯定是在找这些卡,而这些卡,却随着那包被儿子偷走了。卡没有密码就是个卡,取不出钱,如这包还在刘跃进手里,还给他们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包不在刘跃进手里,如要找这些卡,先得找刘跃进的儿子,刘跃进的儿子却回了河南。或者他们不是在找卡,在找别的东西。不管找什么,都得先找到刘跃进的儿子。刘跃进不是怕帮人找儿子,而是担心因为找儿子,会耽误他继续找贼。同样是找包,孰轻孰重,刘跃进心里有个计算。不管严格他们在找什么,最后,肯定跟钱有关系。同样是钱,几百万几千万对于严格他们不算什么,六万块钱,却连着刘跃进的命,丢包那天,刘跃进差点儿上吊。不能因为捡包的事,耽误找包的事。这才装糊涂没说。但刘跃进也知道,凭装一回糊涂,这事不会完。既然这事跟刘跃进挂上了,它只会越变越大,不会越变越小。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自己的包。但偷他包那贼,如今躲到哪里去了呢?本来找到了他,又让他跑了。第二回找贼,就比第一回难多了。刘跃进越想越愁,躺在床上,半宿没有睡着。凌晨四点,才迷糊过去。好不容易睡着,又连着做了仨噩梦。头一个梦在河南老家,一条狗在村里追他,怎么跑也跑不脱,上到二大爷家的树上,那狗竟也会爬树,“吧得儿”一口,咬住了他的腿,猛地醒来。第二个梦,落到水里,本来会凫水,现在双手在水上乱抓,身子却往下沉;岸上站着许多人,在开大会,无一人发现他;他喊“救命”,岸上大喇叭里的声音,把他的声音盖住了。第三个梦,又在北京大街上找贼,大街小巷,都找不见,自己找出一头汗。路过天安门广场,突然发现,青面兽杨志,就骑在天安门楼顶的琉璃瓦上,笑嘻嘻地向刘跃进招手。刘跃进大喊“抓贼”,青面兽杨志“扑通”一声,跳进金水河,变成一只蛤蟆游走了。刘跃进大叫,有人从身后拍他,他扭脸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青面兽杨志。刘跃进一把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