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信不信,当时我买红薯时,都没留意她是谁。”
意图这么明显,倒把瞿莉的火拱上来了。本不想上闺中密友的当,这时又上当了;本想引而不发,突然又发了。她说:
“你紧张什么?我到现场问一问,不就清楚了?”
严格:
“昨儿的事儿了,谁还记得?”
瞿莉不理,让司机径直去照片上的街头。但她这样做,正好也上了严格的当。严格不是欲盖弥彰,而是欲擒故纵,他盼的就是瞿莉去现场。瞿莉过去也去过别的现场,让他提心吊胆,但这次与过去不同,这次经过周密布置,他担心他的戏白导了。他不是借此否定这一件事,而想借此否定整个瞿莉。严格也入戏了,装作不情愿的样子:
“你爱看不看。”
随瞿莉一块儿来到了昨天的街头。
刘跃进本来不紧张,看到瞿莉和严格下车,演出要开始了,刘跃进突然又有些紧张。毕竟过去没演过戏,更没演过生活。演生活,原来比演戏还难。让刘跃进感到紧张的还有,他整天跟工地的民工在一起,大家都是下层人,说的是同样的话,干的是同样的事,没跟严格瞿莉这些有钱人打过交道,不知道他们整天干些啥,遇事会说啥话,自己这戏该怎么接。瞿莉牵着狗,并没有急着上去调查,而是由着狗的性儿,随意在街角各个摊子前溜达。严格倒有些不耐烦,催她:
“不信,你问卖烤白薯的。”
瞿莉没去问烤白薯的,倒在其他摊前继续溜达。但她恰好又上了严格的当。瞿莉溜达回刘跃进的钢精锅前,刘跃进像安徽人一样,浑身开始哆嗦。瞿莉看刘跃进哆嗦,便停在刘跃进摊前,摊开报纸问:
“师傅,昨儿看到这歌星了吗?”
刘跃进说不出话来,哆嗦着点点头。瞿莉好像很随意地:
“她几个人来的?”
刘跃进磕巴:
“俩。”
严格在瞿莉身后,吓得脸都绿了。瞿莉:
“那个人是谁?”
刘跃进:
“她妈。”
瞿莉一愣:
“你咋知道是她妈?”
刘跃进:
“我听她说,‘妈,你先吃玉米,我去买块红薯’。”
瞿莉松了口气。严格在瞿莉身后,也松了口气,悄悄给刘跃进跷大拇哥。看似一个民工,还真能演戏。瞿莉问完刘跃进,不再问别人;就是问别人,有这良好的开端,严格也不怕;瞿莉牵着狗,转身回到奔驰车旁。严格也跟了过去,似受了多大委屈,率先上了车,“嘭”的一声,关上自己一侧的车门。这时瞿莉对司机说:
“等一下,我也买根玉米。”
牵着狗,又回到刘跃进摊前。问:
“玉米多少钱一根?”
刘跃进这时不紧张了,还为刚才的紧张有些懊恼。原来演出这么容易。这时开始放松,真成了一个卖玉米的:
“一块一。”
瞿莉拨拉着锅里的玉米,又似随意问:
“这歌星,是昨天上午来的,还是下午来的?”
这一问把刘跃进问蒙了。没有台词提示,刘跃进只好随机应变,顺口答道:
“上午,我刚出摊。”
瞿莉点点头,笑了。刘跃进以为自己又演对了,也笑了。瞿莉挑了一穗玉米,掏出两块钱,递给刘跃进:
“不用找了。”
牵着狗,又回到车旁。刘跃进以为演出圆满结束了,严格在车上也以为演出圆满成功了。奔驰车在街上疾驶,瞿莉一直在埋头啃玉米。严格还有些得理不饶人:
“人家报上说的是吃饭不吃饭的事,你都能往男女关系上想,心术能叫正吗?”
又说:
“下次再这么疑神疑鬼,我真跟你没完。”
没想到瞿莉猛地抬头,将手里的玉米摔到严格脸上,把严格的眼镜也摔掉了,脚下的狗也吓了一跳,仰起脖子,“汪汪”叫起来。严格急了:
“干什么,无理取闹是不?”
瞿莉这时满含泪水,指着报纸:
“严格,下次你要骗人,还要仔细些。卖玉米的说是上午,看看你们身后的钟表!”
严格从脚底下摸到眼镜,戴上,看报,原来,全景图片上,远处那座综合性商城,商城楼顶的犄角上,竖着一电子钟,虽然有些模糊,但能看清数字:17: 03: 56。严格傻了。
第七章 马曼丽 杨玉环
马曼丽是“曼丽发廊”的老板娘。“曼丽发廊”与刘跃进的建筑工地隔一条胡同,在胡同转角处,亮着转灯。发廊有十五平米大小,分里外两间。马曼丽既是老板娘,又给人剪头。雇了一个小工叫杨玉环,山西运城人,洗头打杂,也兼去里间按摩。店小,设备简陋,来“曼丽发廊”剃头按摩的,皆是附近工地的民工和集贸市场卖菜的。店小,价钱也便宜。别处美容店,理发二十元,干洗十元;这里理发五元,干洗五元,到里间按摩,二十八元;按摩中,再提出别的服务,也过不了百。但别的服务,杨玉环干,马曼丽不干。挣下钱,马曼丽和杨玉环三七分成。一天下来,小工杨玉环,比老板马曼丽挣得还多。钱挣得多没啥,杨玉环觉得是她撑起了这个门面,言谈话语之中,并不把马曼丽放到眼里,好像杨玉环是老板,马曼丽是雇工。有时到了中午,杨玉环明明闲着,在嗑瓜子,也不动手洗菜做饭,反倒等马曼丽剪过头,做饭给她吃。两人常为此斗嘴。但斗来斗去,没个结果,就是发廊里多了一份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