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包后,由于连日的疲惫,白修德已经睡熟。相机套在脖子里,手枪掖到枕下,剩下的不多的食品也被他掖到枕下;小毛驴嘴里倒着草,卧在他身旁。
夜色里,老东家、栓柱、瞎鹿悄悄摸到山包后。原来老东家在组织抢白修德,像几个月前灾民抢他们家一样。
瞎鹿(悄声):抢他的东西吗?
老东家指了指毛驴:主要是牲口。
瞎鹿:他要醒了呢?
老东家:宰了他。
栓柱有些胆怯:他身上有枪。
老东家瞪了栓柱一眼:咱本来也有枪,不是被你弄没了?
栓柱有些气馁,悄悄爬了上去。接近白修德,先找他的枪。发现枪在枕下,小心翼翼将枪一寸寸从枕下掏出。瞎鹿接着爬上去,将毛驴悄悄牵走。栓柱见白修德仍无动静,又将白修德枕下的食品悄悄掏出;想了想,还不甘心,从身上掏出一把杀猪刀,将白修德脖子里的相机带子割断,将相机也拿走了。
62. 逃荒路上 深夜
三人牵着毛驴转到山包前。
瞎鹿:毛驴偷了出来,可到哪儿卖呢?
老东家:七天水米没打牙,寻个没人的地方,现在就把它宰了,煮了,吃了!
63. 逃荒路上 深夜
山洼里,瞎鹿抱着驴头,栓柱掏出怀里的杀猪刀,照着驴脖子捅过去。但一刀没捅准,毛驴一阵疼痛,嘶叫一声,踢蹬开人,拖着血脖子向黑暗中跑去。
老东家跺着脚:该拿绳子勒呀,咋能拿刀子捅呢?
驴的嘶叫声惊醒了白修德,白修德闻声追了过来,看到他的东西都在栓柱身上,一下扑了上去,将栓柱扑倒在地。两人在地上翻滚扑打,到底白修德比许多天没饭吃的栓柱体力好,渐渐将栓柱压到身下。栓柱气急败坏,拿起刀子要捅白修德,被白修德一肘将刀子打掉。栓柱拾起相机,就要砸白修德的脑袋,白修德慌忙后撤。
白修德:饼干,毛驴,给你们;相机不能吃,还我。
栓柱和瞎鹿愣在那里。
老东家又跺脚:还愣着干什么?追驴去呀。
64. 逃荒路上 深夜
瞎鹿和栓柱去追驴,老东家和白修德坐在山坡上。白修德从身上掏出一盒皱皱巴巴的香烟,递给老东家一支。
老东家颤颤巍巍吸了一口:一个月没吸烟了,没想到烟也能扛饿。
白修德后怕地:差点没命,没想到害我的不是战争和日本人,是灾民。
老东家:我想大哭一场。俺范家人老几辈,没偷过人。(又问白修德)俺逃荒是活该,你一外国人,来这儿图个啥呢?
白修德:我想把这里的真实情况,告诉你们的政府。
老东家马上站起来:原来在替我们做好事呀。那俺不该杀你的驴。等驴追回来,俺就还给你。
65. 逃荒路上 深夜
瞎鹿和栓柱在找驴。但黑暗之中,驴早跑得看不见了。到了一岔路口,两人有些犹豫。
栓柱:你往东找,我往西找。
66. 逃荒路上 黎明
黎明时分,瞎鹿找到了这头丢失的驴。但受伤的驴已经落到了山后另一帮逃荒的灾民手里。在一辆被日本飞机拦腰炸断的卡车旁,这帮灾民已经将驴杀掉,卸成几大块,用一口废弃的行军锅在炖肉。驴头和血淋淋的驴皮,就扔在锅边。锅里的水已经冒泡。
瞎鹿闻着香味找过来,指着正炖的肉说:我的驴。
一个疤瘌眼灾民:别装了,你也是一逃荒的;有驴,眼也不会饿眍了。
瞎鹿:我抢的。
另一灾民:你能抢,俺不能抢?
双方争执起来。瞎鹿不管别的,伸手从锅里捞出几大块肉,虽然刚捞出的肉热得烫人,但还是牢牢抱在怀里。这帮灾民也急了,疤瘌眼灾民一棒子下去,不小心打在瞎鹿头上,瞎鹿一头栽到了肉锅里。
看出了人命,这帮灾民倒愣住了。
67. 洛阳郊区天主教堂 夜
月牙偏西。
有人在拍教堂的门。
教堂内沉寂,无人理会。
锲而不舍的拍门声。
教堂内亮灯了。传出托马斯·梅甘的声音:谁呀?
拍门人答:神父,是我,安西满。
68. 教堂餐室 夜
餐桌上有一盆杂菜,几个馒头。安西满在大口小口吃饭。
托马斯·梅甘有些兴奋:小安,你没有辜负主的期望,跟着灾民,在逃荒路上传教,主的事业,一定会让你发扬光大。
安西满嚼着嘴里的饭菜:神父,我是个逃兵。我坐着溃兵的卡车,逃到了这里。
托马斯·梅甘一愣,接着明白了:那就在我这儿歇一阵,也不能为了传教,让你饿死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