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家:吃吧,吃吧,吃完了算!
地主婆来到老东家身边,悄声:家小、细软、账,都挪到村西老景家了。
老东家:明儿,还是挪到城里。
地主婆点头,转回后院。老东家拾起被灾民踩扁的一个簸箕,挂到墙上。这时栓柱“哐当”一声将头门撞开。院里所有的人,包括正在吃饭的灾民和村民都从碗上仰起了头。栓柱满头大汗,浑身哆嗦。
栓柱:东家,兵,兵。
老东家眼睛一亮:县里来兵了?
栓柱喘气,摇头:不是,是日本兵。
老东家慌乱:日本人来了?
栓柱:不是,日本兵从山后过兵,奔了濮阳,我过不去!
老东家一下瘫软到地上:栓柱,你可把大爷给害苦了!
正在吃肉的孙刺猬火了:乡亲们吃顿饭,你却去喊兵,大爷你够毒!
一下将碗扣到老东家头上,老东家应声昏倒在地,血顺着脸往下流。
孙刺猬振臂高呼:乡亲们,抢了!
正在二楼的少东家马上抄起枪,一枪将孙刺猬打成个血窟窿。
少东家:早该这么打!乡亲们,抄家伙跟他们干,有粮食咱们自个儿吃了,也不能让外人占了便宜!
楼上楼下,东家院里成了战场。正在炖菜的大锅被掀翻了。各种带血的农具在人群和天空中飞舞。不时有人被从二楼扔下来。到底是外来的灾民人多,渐渐地他们占了上风。一片混乱中,栓柱被人用镰刀破了相,捂着脸号叫着往牲口棚子里钻。瞎鹿捧着吃了一半的菜碗,吓得躲在墙角。少东家在二楼“嘭”“嘭”地打枪,院子里抢粮的灾民一个个倒地。但在他换子弹的时候,一个灾民从背后捅了他一梭镖,把他捅了个透心凉,少东家扑倒在一袋小米上。血泊里的少东家,向墙角的瞎鹿招手。
少东家:瞎鹿,救我,扎着心了!
瞎鹿斗胆走过去,定睛看少东家,突然趴到少东家脸上悄声说:以为俺不知道呢,想着霸俺女人。
然后一脚踢开少东家,背起少东家身下带血的那袋小米。
9. 地主家 夜
混乱中,瞎鹿背着带血的粮袋子慌里慌张从楼上跑下来。这时老东家从血泊中站起来,看到瞎鹿,懵懵懂懂地问。
老东家:瞎鹿,你跑个啥?
瞎鹿:东家,全乱了,少东家死了!
老东家说胡话:完了,完了!
伸手从地上拾起一根火把,扔到了房上。
10. 地主家 黎明
黎明的晨光中,地主家的院落着了大火。
风助火势,大火烧得汹涌澎湃和“毕毕剥剥”。
许多抢东西的灾民被烧死了。
一些抢到东西的灾民从楼上往下跳。一个个火团在地上滚。
11. 野外 日
神父安西满风尘仆仆,骑着一辆“菲利普”脚踏车,穿行在山路上。他从洛阳天主教会开会归来,返回延津县城。山路忽高忽低,安西满的脑袋在地平线上时隐时现。
山路两旁,皆是龟裂的土地和枯死的禾苗。路边偶有死尸。河南大旱景象,一览无余。
安西满弓着腰骑到山顶,忽然发现山下一个村庄上空在冒烟。他停下脚踏车瞭望。犹豫一下,掉转脚踏车,向山下的村庄骑去。
12. 延津县衙厨房 日
一条黄河鲤鱼,“吱啦”一声下了油锅。
延津县衙的厨子老马在烟雾里忙活。
13. 延津县衙饭厅 日
延津县县长老岳,正在招待前来视察的河南省政府主席李培基。两人早年在衡阳师范是同学。陪同者有李培基的一些随从、延津县政府书记小韩等。餐桌上已经七碗八碟,厨子老马又将一条焦黄的黄河鲤鱼端了上来,鲤鱼上盖些面丝。
老马炫耀地:延津做法,鲤鱼焙面。
李培基:老学长,大灾之年,过分了。
老岳没理老马和李培基,照自己的思路继续汇报灾情:
全县七十二大户,悉数被抢。财主抢完,不该抢县衙了?县衙抢完,不该……
李培基:兄弟刚刚到任,没想到一场旱灾,给河南拉下这么大饥荒。
小韩插话:蚂蚱,全是因为蚂蚱。早秋那阵,遮天蔽日—主席,这蚂蚱是直肠子,边吃边屙,一袋烟工夫,一块苞谷就没了。
老岳:大旱加蚂蚱,全县颗粒无收。饿殍遍地,就带来盗贼蜂起,蚂蚱吃庄稼变成了人,人造反就变成了蚂蚱,县上警力仅百十余人,还望主席早日派兵弹压呀。
李培基叹息:弹压容易,但弹压过后呢?灾民不还得吃饭吗?
老岳: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