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这样,一千多年都过了,没什么指望了,你现在还说它干什么呢?不是越说越伤心吗?”
这时老吕大叫一声,又把我吓了一跳。他情绪突然兴奋起来,在那里拍着大腿说:
“不,现在机会来了,东方之巅,终于露出了希望的桅杆。知道现在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楞头楞脑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天上正有飞机在盘旋。知道是谁的飞机吗?”
我问:“谁的飞机?飞机又说明什么问题?”
他说:
“这是冯·大美眼的飞机呀,这是同性关系者的飞机呀。如果这些同性关系者在我面前还是徒子徒孙——这一点已经被历史定案,大家就不要有什么争议了——他们的到来,对我却是一个好消息呢。既然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回故乡,我的冤案不是也可以在故乡平反了吗?我们再进一步想,天底下大得很,为什么这些同性关系者选故乡不选别的地方,而单找我们这一块呢?纯粹是因为这里是冯·大美眼的婆家吗?现在冯不是在搞同性关系吗?她与刘老孬的婚姻成了名存实亡,这里就不是她的婆家了。那是因为什么呢?是为了小刘儿写东西方便吗?是为了再写一本《乌鸦的流传》或《大狗的眼睛》吗?如果是这样,小刘儿就有些刻意了。刻意做出来的东西,历来是不会有什么创造性的。这个浅薄的道理,难道小刘儿就不懂吗?如果他不懂,他也就非他故乡也就非故乡了。那么剩下来的原因是什么呢?只有一个,他们所以选择这里为故乡,就是因为在故乡这里,埋葬着他们的祖宗哩。他们是寻根来了。他们是朝拜来了。他们是来和祖宗相会来了。他们是带着满腹辛酸来和满腹辛酸的祖宗抱头痛哭来了。他们是以实际行动,来给他们的祖宗平反来了。我听到这样的消息,能不兴奋吗?能不激动吗?能不欢呼雀跃和捶胸顿足吗?阳光就要来了。大军就要到了。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马上就是我们的了。我早有先见之明,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我以前所做的一切积累,让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人看起来都毫无意义,现在看出它的价值了吧?我过去卧薪尝胆所吃的一切苦,现在反过来倒成了一种历史资本了哩。这些小同性关系者,可以借此看出他们的先行者为了这条道路的探索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教育下一代吧。孩子们,江山得来不易,珍惜它吧。珍惜我们的床、地毯和厕所吧。那么老曹呢?他现在也在张罗着同性关系者的到来是吧?虽然他在这事上也受了一点挫折,但现在也是一个小既得利益者对吧?他倒像一个熊瞎子,丢爪就忘。他别做他的好梦了。他忘记了他在历史上所做的一切了?他当时把我杀了。他杀的单单是我吗?不,他杀的是历史的方向和一个即将起来的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他是同性关系者的叛徒哩。大军一到,对待叛徒应该是一个什么态度?但现在大家还蒙在鼓里,就好象历史对我和我全家被杀的原因大家还蒙在鼓里一样;正是因为有后一个蒙在鼓里,才有了前边的蒙在鼓里;老曹欺骗了历史还不算,还继续在欺骗现实。就算不是为了我,单为了真正和正义,为了万千蒙在鼓里的大众,我也得拼命一搏。我的革命队伍来了,我要控诉,我要翻身,我要说。血泪的控诉,还我的女儿。老曹,我和你拼了。他现在还人模狗样的在那里得意呢。他还以为自己是同性关系者的同盟军呢。他还在那里张罗呢。看着他在那里张罗和忙活,我心里那个愤怒和憋屈,比他当年杀我还让我心里窝囊十倍呢。你说,事到如今,我该不该从冤狱里跳出来了?我该不该出头了?我该不该风光了?——有机会不利用,这个机会可就白给错过去了;等机会错过去了,再想回头去寻找,那可就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了。——在这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之中,随着我的新生,老曹肯定要付出他旧有的代价。就像在历史车轮的转动中,一些污泥不可避免地要被压烂溅出浊水一样。他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他束手就范是死路一条;他拼命抵抗就像螳臂挡车,同样也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我们应该可怜他吗?如果你们可怜他,我就只好视你们为他的同谋者;看着他被巨大的车轮碾碎而和我一起哈哈大笑,我就视你们为我的同盟军。不是我大胆和张狂,现在历史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何去何从,你们自己选择。现在心理测验就从你开始。说吧小刘儿,你是要死还是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