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女兔唇还真是胸有成竹地伸手就从门外的猫眼前把我给抓到了屋里,抓到了莫勒丽的面前。当然,这个时候我早被吓昏过去——我被吓昏还不是现在,而是当我听女兔唇说到杀狗还包括我、另一条狗就是我的时候,听着冬天越来越远,春天的脚步真是不可阻挡地迈来的时候——莫勒丽,你真她妈的画蛇添足,本来大局已定,大家已经随着倒春寒回到了大雪封门的冬天,你为什么偏要在那里得便宜卖乖一个卖乖就使我们由冬天又回到春天了呢?艳阳高照,我小刘儿和小狗就这样成了你们的包子馅,你们就要往我腔子里灌酱油和生姜水了。莫勒丽还没有完,我自己就提前完了;我原以为我和大狗是有分别的,现在看我和俺的牛根哥哥倒头来是一个命运和下场。牛根哥哥,刚才我不该嘲笑你,我不该因为你的被剁世界上剩下我自己我就可以独霸天下了而在那里肤浅地得意忘形。刚笑别人命不长,谁知归来把命丧。“姑姑……”我张着我的小嘴和伸着我稚气的腔子在那里呼喊。一切由你们宰割吧,我的眼中充满了泪水。“为什么我的眼中充满了泪水,是因为我爱这土地爱得深沉。”但我接着发现我和牛根还是有些区别,等我再一次醒来,看到自己已经躺在河边河边果然支起了白篷子人们马上就要给我们灌姜水和醋的时候,我忙里偷闲地看了身边的牛根哥哥一眼,谁知它的眼里却没有眼泪,它的眼里倒是填满了眵模糊。它还处在糊里胡涂的状态之中呢。也许它是被吓傻了?这时我又感到和它在一起被灌的耻辱。就是剁了馅,我的肉和它良莠不分地掺在一起,一个是清醒的精肉,一个是糊里胡涂的白条子,人们在吃着我们的混合馅时,哪里还能分得清谁是谁?可口是都可口,馊了是一块馊;两条狗成了一条狗,两种肉成了一种肉。现在我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这时我都来不及后悔我的下场了,我仅仅后悔临死都要和老狗的馊肉掺在一起。从这一层意义上我倒是要再说一句:女兔唇,你真不是东西。如果是这样,我就是死了也不瞑目也不死心。死肉不死心,变成馅心脏也要跳一跳。吃包子的叔叔大爷,当你们吃到瘦肉和跳动的心的时候,那就是我;当你们吃到不动和发囊的肉时,那就是牛根。我生前虽然和牛根是好朋友,我们甚至一块变了狗,一块被剁了馅,我们的生前事都能担待,但死了之后,还是把我们分清楚吧。我灵机一动地想:能不能把馅分开剁呢?能不能把包子分开蒸呢?能不能把蒸好的包子分开放和分开卖呢?就像水果摊卖梨卖苹果把大个和小个的分开一样。梨和苹果是大个的好吃,但是到了肉食,可就越小越值钱喽。不见童子鸡和童子萝卜干吗?到了欧洲和莫勒丽那里,在那严寒的冬天里——要不欧洲老是下雪呢,要不欧洲冬天长呢,要不欧洲人的鼻子大呢,人家还知道分一个大小,倒是到了我们的故乡,到了同性关系者所回的故乡现在已经是这个世界而不是那个世界了,何况严冬已经过去我们已经到了春天,虽然我们的鼻子都是春天的鼻子都像面疙瘩一样不长,我们却要眼睁睁一切都混淆不清和含糊其辞吗?我们虽然没有一个好的开始但是就不能有一个好的临终吗?我们不是讲临终关怀就不能让我死也死个样子吗?女兔唇的鼻子和莫勒丽的萝卜干,我看着你们这两件实物倒是看到了最后一点希望,但是这点希望转眼间也烟灭灰飞了。这哪里是一条河呢?当我们喝饱了姜水和酱油醋接着你们就把我们活脱脱地放到了砧板上就要脱毛和剥皮的时候,这时我们的狗眼就不是细长而是扁平的时候,在我们扁平和迷离的眼睛里,你看起来可就是一条下下的人哪,如同猡蚁;你们不就是风闻这里要宰杀小刘儿吗,你们就起了这么大的早;江上还是晨雾的时候,你们就出了家门;连小朋友们都在那里拍着巴掌和伸着脖子唱起幼儿园歌。本来你们不是不愿起早和不愿去幼儿园吗?怎么今天一听说要吃小刘儿叔叔的包子,你们就这样兴奋和一骨碌爬起来了?你们甚至一夜没睡,就是偶尔睡着,动不动又醒了;大人以为你们是屙尿,你们爬起来揉着眼睛说:
“娘,天亮了吗?是不是该到江边去了?我除了要吃肉包子,还想用小刘儿叔叔的狗尿泡吹成气球玩呢。”
倒是你娘这时拍着你说:“再睡一会儿吧,刚刚鸡叫头遍,天还早着呢。”
这时你咕咕哝哝又睡下了。梦里还断断续续说:“我要踩小刘儿叔叔的狗尿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