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委屈地说:我倒是想干呀,但你们给我提供过这样的机会吗?我稍微想有所建树,马上就被你们当头一棒闷了回来;我稍微想鹏程展翅,马上就被你们一枪给打了下来。丽晶时代广场还不说明问题?我就是一只凤凰,在笼子里关了这么长时间,现在也变成一只土鸡了。那些展翅高飞翱翔天空的能力,早被你们给掐掉了——我还能干什么大事?说着说着,我倒生起气来,在那里噘着嘴,开始不理孬舅。
孬舅这时大度地笑着,上来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当然你现在成为这样我们也有责任,但你也不要一说起大事就妄自菲薄;公平地讲,你在历史上还是干过一些大事的。
我抖着手向孬舅问:我干过什么大事,我干过什么大事?我倒要问问你!
孬舅这时拿起一根笤帚篾胸有成竹地剔着自己的牙:你好好想想,不要往近里想——在中国的近代史和二十世纪的中国革命斗争史上,你是没有干过什么;但你往清朝想呢?清朝可是我们的故乡,那时我们可是联手干过一些大事。想想那时你干什么来着?
我搔头想了起来。半天想不起来那时有什么大事轮着我干了。我试探着问:清朝时我和老曹一块给小麻了选过美,你是要我给您选美吗?——说到这里我高兴起来。娘舅,如果是这样一个事,外甥我干的下来。我对女性还是有认识的。凡是和我相熟的人,都知道我喜欢夏天。为什么喜欢夏天呢?他们以为我是害怕冬天冷,其实到了夏天我能更加清楚地观察女性;不但能看到她暴露出的身体的真实,连她鼻子尖上沁出的细密的汗珠,都能看个真切呢。为什么一到夏天我爱戴墨镜呢?就是为了躲在黑暗的后面,更加真切地观察夏天。如果您在这方面需要我,我觉得您的选择是正确的。我今天就可以组成选美办公室,马上就可以在丽丽玛莲酒店开它几间房子,进入工作状态。明天我就准备开新闻发布会。剩下的唯一问题就是:这笔选美的经费从哪里出呢?您发给我一个对牌,我马上到国库支取就是了。放心,您外甥一生没什么优点,唯一剩下的就是个老实了;在选美过程中,我即不会贪污,也不会腐化。这次猜对了吗舅舅?
谁知俺舅又令我失望地摇了摇头。他还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你不要往这方面想了,不是让你选美,这方面的经费我也没地方出。现在我倒怀疑,你想出这么个主意,到底是什么用意呢?是想让我选一下美,下一次选举时就让我下台吗?不知你是什么用心!何况,对付现在的妇女,也不应该用古代这种办法了,一切要恰恰相反。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和他一样摇了摇头。
孬舅在那里挥着拳头吼叫道:你只记得我的过去,难道忘记我的现在了吗?你只知道我过去说的一句名言,忘记了我现在的习惯用语了吗?过去我说“不行挖个坑埋了你”,现在不成了“不行拉块地毯办了你!”了吗?这个时候,还用什么鸡巴选美。
这时我恍然大悟,对孬舅的生气惭愧地笑了笑。接着又楞头楞脑地问:既然不选美,那你要我干什么?
孬舅长叹一声:人和人之间要沟通一下,看起来是多么地困难呀。我再启发你一下,清朝,我们和小麻子一起,都被柿饼脸太后和小安子给抓住了,接着就要砍我们的头,这时你在干什么?
我摸着自己的项子想了想:当时你们都被杀了,我还能好到哪里去?我也和你们一样被杀了吧?
孬舅摇了摇头:你没有被杀。你好好回忆一下,当时要杀的人太多,刽子手不够,袁哨在历史上当过刽子手,他首先被从罪犯里提了出来,帮助刽子手杀人;老袁杀人没有副手,接着又把你提了出来;这下你想起了吧?……
我大吃一惊。背后立即起了一身冷汗。出冷汗不是因为在孬舅的启发下我突然想起了自己已经忘掉的一段可怕的经历,而是这段可怕的经历已经被我在潜意识中强迫忘掉了,现在他旧事重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当时我人杀得可不怎么样,有砍得好的,也有砍得不好的,有时一刀砍偏了,半个脑袋掉下来,半个脑袋还活在腔子上;这时砍人的和被砍的,心里都充满着愤怒。我当时手还很生呢;直到砍了一上午之后,血已经成河了,脑袋已经像满地乱滚的罐子一样铺满了大地,我的手脚才利索一点。现在俺舅来提这个,莫非是让我杀人不成?想到这里,我吃惊地往后退着,向俺舅摇着手:舅舅,如果你是要用我这个过去,对不起了您哪,我已经多年不干了,委实是手生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让我干别的什么都可以,你让我冷不丁地说杀人就杀人我可没有这个胆量。我天生胆小,这一点你也知道。别看我在文章里对土匪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我自己当不了土匪。也许正是缺少这个,才羡慕这个不是?您饶了我吧。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姥娘。舅舅,我不杀人……我苦苦哀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