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就走了进去,他还躺在床上睡觉。睡得像死人一样。我就去拍拍他的屁股,可他没理我。然后我去拉他的耳朵,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可他像死人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睡得这么死的人。”他说到这里仿佛很累似的休息了一会,接着又说:“然后我看到床头柜上有两瓶安眠酮,一瓶还没有开封,一瓶只剩下不多了。于是我就怀疑他是不是自杀。但我拿不准。便去把他的邻居叫进来,让他们看看,结果他们全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完了。”他如释重负般地舒了口气,随后又低声嘟哝道:“自杀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然后他站起来准备走了,但他看到马哲依旧坐着,不禁心烦地问:“你还要知道点什么?”
马哲用手一指,请他重新在椅子上坐下,随后问:“你认识许亮多久了?”“不知道。”他恼火地说。
“这可能吗?”“这不可能。”他说,“但问题是这很麻烦,因为要回忆,而回忆实在太麻烦。”“你是怎样和他成为朋友的?”马哲问。
“我们常在一起钓鱼。”说到钓鱼他开始有些高兴了。
“他给你什么印象?”马哲继续问。
“没印象。”他说。“他又不是什么英雄人物。”
“你谈谈吧。”“我说过了没印象。”他很不高兴地说。“随便谈谈。”“是不是现在自杀也归公安局管了?”他恼火地问。
马哲没有回答,而是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好吧。”他无可奈何地说。“他这个人……”他皱起眉头开始想了。“他总把别人的事想成自己的事。常常是我钓上来的鱼,可他却总说是他钓上来的。反正我也无所谓是谁钓上的。他和你说过他曾经怎样钓上来一条三十多斤的草鱼吗?”
“没有。”“可他常这么对我说。而且还绘声绘色。其实那鱼是我钓上的,他所说的是我的事。可是这和他的自杀有什么关系呢?他的自杀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他终于发火了。
“他为什么要自杀?”马哲突然这样问。
他一愣,然后说:“我怎么知道?”
“你的看法呢?”马哲进一步问。
“我没有看法。”他说着站起来就准备走了。
“别走。”马哲说,“他自杀与疯子杀人有关吗?”
“你别老纠缠我。”他对马哲说,“我对这种事讨厌,你知道吗?”“你回答了再走。”“有关又怎样?”他非常恼火地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你说吧。”马哲说。“好吧。”他怨气重重地说。“那个么四婆婆死时,他找过我,要我出来证明一下,那天傍晚曾在什么地方和他聊天聊了一小时,但我不愿意。那天我没有见过他,根本不会和他聊天。我不愿意是这种事情太麻烦。”他朝马哲看看,又说:“我当时就怀疑么四婆婆是他杀的,要不他怎么会那样。”他又朝马哲看看。“现在说出来也无所谓了,反正他不想活了。他想自杀,尽管没有成功,可他已经不想活了。你们可以把他抓起来,在这个地方。”他用手指着太阳穴。“给他一枪,一枪就成全他了。”
五
当马哲和小李走进病房时,许亮正半躺在床上,他说:“我知道你们会来找我的。”仍然是这句话。
“我们是来探望你的。”马哲说着在病床旁一把椅子上坐下,小李便坐在了床沿上。许亮已经骨瘦如柴,而且眼窝深陷。他躺在病床上,像是一副骨骼躺在那里。尽管他说话的语气仍如从前,可那神态与昔日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怎么办呢?”他自言自语地说着,两眼茫然地望着马哲。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马哲说。
许亮点点头,他说:“我知道你们要来找我的,我知道自己随便怎样也逃脱不掉了。上次你们放过我,这次你们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所以我就准备……”他暂停说话,吃力地喘了几口气。“这一天迟早都要到来的,我想了很久,想到与其让一颗子弹打掉半个脑壳,还不如吃安眠酮睡过去永远不醒。”说到这里他竟得意地笑了笑,随后又垂头丧气起来。“可是没想到我又醒了过来,这些该死的医生,把我折得的好苦。”他恶狠狠低声骂了一句。“但是也怪自己。”他立刻又责备自己了。“我不想死得太痛苦。所以我就先吃了四片,等到药性上来后,再赶紧去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吞下了大半瓶后就不知道自己了,我就睡死过去了。”他说到这里竟滑稽地朝马哲做了个鬼脸。接着他又哭丧着脸说:“可是谁想到还是让你们找到了。”“那么说,你前天中午也在河边?”小李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