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闭着眼睛说。
“这里不偏。工作也不错。”
说完这些,我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妈妈,你来过熙岭几次啊,来看祖母?”
“你知道的,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怎么,想见见祖母?”
“也不是……”
“有机会的话,还是应该重新回到首尔。你不会是因为金女婿,不,因为他才这样的吧?担心会碰到他?”
“我反正不是在研究室就是在家里。首尔也好,熙岭也好,对我来说都不是那么重要。”
“这么年轻,太可惜了。还是再找个男人吧。”
妈妈说完这些,站起身来,呼呼地吹着咖啡喝了起来。
“没有男人我也可以生活得很好,妈妈。”
“你知道人们有多么轻视离过婚的女人吗?听听大家都在背后议论些什么吧。”
我默默地望着窗外。这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妈妈。人们在用拖拉机耕田,看样子是要种什么东西。到了夏天和秋天,外面的风景应该很好看。催促不会改变什么,毕竟谁都不会硬着头皮犁冬天的地。
“世道变了,妈妈。不要认为现在还是您生活的那个年代。”
“再怎么不济的男人也是个依靠。有男人的女人,人们才不会随意对待。”
“妈妈。”
“这都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我再也听不下去,走到外面。一定要有男人?一辈子被男人和他的家人剥削的不正是您吗?是连去看望自己妈妈的时间都不被允许的那种剥削。与家中有三个儿子的家庭的长孙结婚后,每次过节妈妈都没法回娘家。假期里爸爸的家人倒是上门过,但祖母一次都没来过。虽然妈妈和祖母的关系变成现在这样并非只是因为这个,可就算不是这样,妈妈和祖母也很难见面。
“不过金女婿真是善良。”妈妈经常这样说。她说只要男人不打女人、不赌博、不搞外遇就算不错了,不能要求太高。在这个意义上,对母亲来说前夫确实是个善良的男人——在他出轨的事情被发现之前。
妈妈话里话外听起来好像和男人一起生活就有希望,但是仔细听的话反而会觉得,妈妈才是对男人不抱希望的那一个。只要不打女人、不赌博、不出轨,是这样的男人就足够了。对一个人最深的绝望也不过如此?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发现自己来到超市前面。在超市里买了几个冰激凌,我又慢慢走回了家。为了平复心情,我一边深呼吸一边走进房门,妈妈用若无其事的神情看着我。我递给她一个冰激凌,自己也吃了一个,努力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和她聊起来。
妈妈问我一个人住害不害怕、喜不喜欢新工作。还问我有没有认识的人,生病或出了什么事的时候,有没有人能帮忙。又问我孤不孤单,说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让她很是放心不下。
“我一个人很自在。”
我能对她说的只有这一句。我已经放弃了妈妈完全站到我这边、理解我内心想法的那种期望。当我说出要和他离婚的时候,比起我受到的伤害,妈妈更担心离婚后女婿成为孤家寡人。
“我不担心你。可是,那个脆弱的孩子要是自杀的话,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有些话在听到的那一瞬间就会让你知道,你永远都忘不了那些话。对我来说,妈妈的这些话就是那样。她打来电话,向我控诉因为我的离婚她有多么难做、多么痛苦和沮丧。她甚至还联系了我的前夫,祝他今后幸福。妈妈的眼里似乎看不到我的痛苦。
我知道人们很容易对男人产生共情,就像人们在谈论我们的离婚时非难我那样,就像那些知道他出轨的人也在想象着我是如何为他创造了出轨的契机,然后指责我。但就连妈妈也不关心自己的女儿,而是同情起别人的儿子,无视我的痛苦,这让我感到崩溃。
“爸爸没有告诉任何人你离婚的事。”
妈妈淡淡地说。
“也许是觉得他的女儿很丢脸吧。”
“像你爸爸那样的人不多。”
“是吗?”
“不管怎么说,爸爸就是爸爸。你不能那么说。”
“男人出轨就离婚,这太不像话了。想想金女婿会有多难受吧。要想开点儿,大家都是这么活过来的。”
这是爸爸对决定离婚的我说的话。比起我的处境,爸爸首先考虑的是女婿的处境,这并不令人惊讶,因为我从未期待过爸爸会站到我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