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尔泰在收到何天培的传信后,当即叩头忏悔说:
尔泰惶恐无地,感激泣下,遵旨不敢具折,伏乞代奏,叩谢天恩。
鄂尔泰吓得连奏折都不敢给雍正写了,只得拜托何天培替他上奏。
鄂尔泰此时肯定是非常痛苦的,毕竟他父亲鄂拜一生都不曾结交权贵,鄂尔泰自己在前半生也从未结交权贵,他这辈子第一次对信仰产生动摇,却招来了最赏识他的雍正的训导与失望。而就在鄂尔泰惶恐不安的时候,雍正的旨意又一次到了。雍正三年(1725)十月,雍正下旨,擢升“鄂尔泰为云南巡抚,管总督事”(《清史稿·本纪九·世宗本纪》)。这一年,鄂尔泰46岁,名为云南巡抚,实为云贵总督,成了清朝顶级的9位封疆大吏之一。
鄂尔泰在收到圣旨的那一刻,他会想些什么?雍正的那句“着实勉力做好官”,想必鄂尔泰会记在心里一辈子吧。
接着,鄂尔泰从江苏启程到京城谢恩,雍正还留他在宫里住了5天,并且,在鄂尔泰前往云南的临别之际,又专门送了他一顶轿子,让他安心赴任。而随着46岁的鄂尔泰一路向南奔赴,他也将在云贵总督的任上完成自己一生中最伟大的事业——“改土归流”。
三、配享太庙的相国
鄂尔泰可能真就是个一生都不太擅长社交的人。小时候不苟言笑、不爱嬉戏,当侍卫就一个人闷头看书,被王爷胁迫就以死相抗,让雍正训斥了几句,愣是吓得连奏折都不敢回了。鄂尔泰好像始终都缺乏和人进行密切交流的能力。包括这次远赴云南,也许是在京城时,有些话鄂尔泰当着雍正的面说不出口,总之,在雍正三年年底,鄂尔泰刚到云南就给雍正写了一封奏折,倒也没什么大事,就只是报平安。可鄂尔泰却在这篇奏折里,第一次把雍正比作了慈父:
皇上天高地厚之恩,训诲俨若严师,矜怜宛如慈父。臣口不能述,心实难安,纵使竭尽驽骀,断不能少酬万一,若复甘自暴弃,稍易初心,……皇天后土亦必不容臣负背至此也。
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真挚,确实颇令人感动。而此后,鄂尔泰在云南,也真是为了能做出一番事业几乎要把命搭上了。
当时,中国西南地区最大的难题就是土司问题。因为,西南地区自古以来就是我国少数民族分布最广的地区,考虑到民族与文化差异,同时为了避免冲突,中国古代的中央政府表示,只要各地的少数民族首领愿意称臣纳贡,便可以始终以世袭的方式长期统治该民族所在的区域。而这些世袭的少数民族首领,作为世袭的土著首领,被称为土司,或者土官。
土司制度,往好听了说,这是中央政府利用地方土司实行间接统治;往难听了说,这可就是地方的半分裂半割据。而且这些土司在自己的辖区内可以说是称王称霸、胡作非为,他们在自己的统治范围内实行的都不能叫封建制度,那得叫奴隶制度。土司不但随意盘剥本族平民,甚至连杀人都要找死者的家属要钱,还美其名曰“玷刀银”,不给钱?那就一刀刀片,折磨死者。当时有记载,在土司治下的平民百姓,生存状态是:
无官民之礼而有万世奴仆之势,子女财帛,总非本人所自有。
老婆、孩子、房屋、土地,你什么都保不住。
甚至,在康熙朝,当土司区域内部的阶级矛盾超越民族矛盾时,有很多少数民族的百姓主动申请让中央政府派官取代当地土司。但康熙当时的答复是:
控制苗蛮,惟在绥以恩德,不宜生事骚扰。(《清圣祖实录》卷一二四,康熙二十五年二月十六日)
意思就是,不管,朕怕折腾。上面尚且是这个态度,地方官员在面对辖区内的土司时,更是放任不管,且生怕惹上是非、空耗心神。这相当于,在西南地区始终都有一个明摆着的问题。但因为处理起来太复杂、太困难,最后从中央到地方,全都没人想管。
而此时,身在云南的鄂尔泰,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对得起雍正的信任。于是,雍正四年(1726),鄂尔泰上奏雍正,主动请缨,要在西南各地全面实行“改土归流”。换句话说,就是把西南各地的世袭土司全部废除,改为由中央统一任命的流动官员。如此一来,既能加强中央集权,又能巩固国家统一,同时新管理的土地还能增加中央的财政收入。但鄂尔泰也表示:
欲改土为流,非大用兵不可。
要知道,鄂尔泰小时候一直忙着读书,身体一直很弱,十几岁时连弓都拉不开。可现在年近五十,他居然准备领兵上战场了。彼时的朝堂之上,听到鄂尔泰的奏报后,大臣们都觉得他疯了,“盈廷失色”,雍正力排众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