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七苏西?莫斯说。
后来,苏西?莫斯问:"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
“咱们给它重新拼起来。”
"拼什么?”
“拼迪迪,骨头迪迪。”
九月快结束的时候,每个莫拉斯蒙特镇民都已参观 过H后院的骨象。人们叫它“迪迪骷髅,班主想收购 骨象,出价是死象的三倍。“它不属于马戏团。” H说。 外地人步行、小跑或乘马车赶到,把莫拉斯蒙特挤得水 泄不通。
“实话实说,你打算拿这东西做什么? ” 一个陌生 人问,用羊毛帽扇风,一边冒汗一边呼出白气。听口音 是南方的。
H在后院放了两把椅子,每天坐在那儿,既看骨 象,也看看骨象的人。H是花最多时间看骨象的人。第 二名是苏西?莫斯。苏西?莫斯就坐他旁边,另一把椅
子里。由于苏西?莫斯个头太小,小胖腿碰不着地,悬 着,晃。雪达犬费铎趴在一边。
苏西?莫斯抢答:"——'‘这东西’的名字是迪迪。 辿迪什么也不做。她马上要去博物馆了反正。如果我是 你,就会少说话,抓紧时间多看她几眼。”
十月第三个礼拜一,H大宅门前停了一队马车。戴 白手套的人钻出车厢,忙活了十天,把骨象拆散、装 箱。街对面,苏西?莫斯抱着手臂站着看。
“我不喜欢迪迪散开的样子。”苏西?莫斯神色 凝重。
“他们答应在主厅给它留个好位置,” H说,“它头 顶会有几扇天衡,前腿边会有一块牌子。”
“牌子上写迪迪吗? ”
“不。他们写EJep/ias max加心。”
“那是什么意思? ”
“那是迪迪的教名。”
“唉苏西?莫斯说。"再见,庄尼。”苏西?莫 斯说。
H提起皮箱。苏西?莫斯捏紧手臂,腮帮子鼓起 来。“常来陪陪费铎,好吗? " H说,“等你长大,找一 天,找辆车,去伦敦,看迪迪。”
H说:“再见,苏西?莫斯。”
苏西?莫斯咬紧每一个字,不让它们从后槽牙挣 脱。苏西?莫斯和雪达犬紧紧挨着,气鼓鼓地,望着H 钻进打头的马车厢。
第二年秋天,H登陆马六甲,以公司雇员名义投在 同乡威廉?拉特雷少校门下。那座临时庇护所依托城墙 与山冈,被槟榔树环绕,终日痛饮马六甲河的气息。他 同时漫游语言和物种的丛林,把少校的博物学目录越搞 越厚。他嗖地搭上福尔图娜飞转的巨轮,嗖地滑进斯坦 福?莱佛士亲信名单,嗖地移居茂物。他在茂物植物园 筹建工作中展现的忠诚与才干令人印象深刻,因此一年 之后,冲花里胡哨的热带植物喷云吐雾的长官、爵爷得 知新加坡方面向他发放任命书时,不过简单地置评”啊 H,啊当然”。
之后,H的行迹扑朔迷离。他择日请辞,跳上一 艘斯库纳帆船,驶入延亘五年的迷雾。有人说他在某位 南亚卡吕普索的仙岛上躺平任由五年倏忽而逝;有人说 他火速赴任,以新加坡总督密使身份巡回爪哇海,执行 针对荷兰人的秘密任务;有人说他跑到梭罗河上游碰运 气,三次参与猎杀爪哇虎王拉吉热的行动并成功谋得虎 皮;他漫步马来群岛一如漫步自家饭厅,依次品尝佛 教、印度教和五花八门的泛灵信仰好似品尝三层架上花 色小蛋糕;他在卡普阿斯河岸被一个伊班族女人下蛊, 又借京那巴鲁山瀑冲刷蛊毒;他说得地地道道“老盐” 黑话,和每一个淹留亚洲之海的耶稣会士对饮,翻阅海 盗们的刺青像翻阅枕边童话。他所到之处,传闻总已先 一步抵达,而他是那样顶天立地、金刚不败(在另一则 传闻里,他误入砂拉越雨林破获草本秘方,日服一剂连 服七日后拥有了雄性长鼻猴的超凡精力),亡命地活着、 走着、干着,人家不免怀疑,使他旅途无比拥挤的各族 女子(”总得有三千个”,人家说)不过是代班泥偶,唯 有死神才是他一生挚爱。他的爱火本就非凡炽烈,又有 雨林秘方助力,竟让死神也吓破胆、闻风而逃。他呢? 一路追击,传闻也随之累积,其味日益浓郁,比公老虎 尿还要刺鼻百倍。
一如既往:传闻率先乘风而至。海皮十三商行夷 馆四十五家商号三百零七口番鬼个个放下公务、耸鼻嗅 闻。番鬼沿珠江散步,在康乐室玩惠斯特牌,在藏书室 压烟丝,礼拜日慢行到公司行礼拜堂做礼拜—— “H即将到埠。“
“哪个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