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8月中旬,总统已经不想继续为他的方案的其余部分战斗下去了。他决定秋季召开国会特别会议。他说,让议员们回到他们的选区去,等他们回来时,他们对新政的感情是会加强的。
但是,在休会前总统还有一项任务——一项很愉快的任务。范·德万特在最高法院里的位置仍然空着。
这是一件愉快的但并非轻而易举的任务。罗斯福要求一位可靠的新政人物,他必须比较年轻,南部人或西部人均可,必须是个能干的律师,同时还要能够毫无困难地获得参院批准。最后一点是个难题,因为华盛顿的天气热得叫人发昏,参议员们的脾气变得更加厉害和难以捉摸。由于这个原因,总统倾向于选择一名新政派参议员。在参议员的几名人选中,他最后选中了布莱克,主要是因为这位亚拉巴马州人曾全力支持罗斯福的政策;总统之所以属意于布莱克,还因为他将要再次进行一场艰苦的竞选斗争,也许还因为布莱克有个耳聋的独生子。尽管罗斯福对于布莱克在法律方面的才干评价不高,但他对于经过考验的自由主义者,比对于专家更为青睐。尽管参院里也有人咕哝,但是惯常的情谊还是起了作用,经过短短的辩论后,布莱克得到了批准。
“雨果·布莱克终于进了美国最高法院,而经济界的保守派则气得坐卧不宁,总统则得意洋洋地左顾右盼,”伊克斯十分自得地在他的日记中写道。总统的暗喜没有持续多久。大约一个星期后,布莱克赴欧洲休假,匹兹堡一家报纸以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位新法官曾经是三K党成员。据说,在讨论批准他的任命时展开的辩论中,布莱克既未承认,也未否认,这个传说是真实的。结果舆论大哗,新闻界对布莱克和总统进行了猛烈的抨击。
罗斯福对朋友说:“我不知道布莱克是三K党。这个问题十分严重。”总统深感不安。他对记者说,只好等布莱克从欧洲回来再说。他暗中尽了一切努力。他叫伊克斯去找博拉,看他是否能帮忙渡过难关。惠勒和其他一些人要求总统对布莱克进行调查,罗福斯特别需要博拉的支持来证明总统无权进行调查。博拉完全同意。等到布莱克从欧洲返回时,罗斯福已去西部旅行了,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到这位大法官身上。
在新闻记者围攻下,布莱克来到电台,把他的问题摆在大概五千万听众面前。他谴责了人们的偏执,举出他在国会中维护公民自由的成绩。接着,他用一种温柔的、不大自然的南方声调承认他曾经是三K党成员,但又说他早就已经与其一刀两断。在重申他维护公民自由的成绩以后,他悲哀地说了一声“晚安”,便结束了讲话。
罗斯福对最高法院的战斗就这样告终了。
罗斯福的敌人们当然是乐不可支。在短短六个月内,总统就晕头转向地摔了个大跟斗。在年初,他依靠11月所获得的巨大支持和在国会中享有的绝对多数,巍然屹立在政治舞台上。那时,他简直是不可战胜的。可是,现在他却一败涂地。
为什么这位政治舞台上的巨人摔了跟头呢?罗斯福的批评者们很快就作出了解释:骄者必败。罗斯福为胜利冲昏了头脑,冒冒失失地向美国一个令人尊敬的机构展开进攻。他过分自信,漫不经心地犯了一个又一个错误。权势冲昏了他的头脑。一些博学之士曾引用阿克顿勋爵的话说:“权力往往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
事情真是这样简单吗?仔细研究一下关于法院的斗争,就可以看出实际情形比这种道德规范的说法要复杂得多。
在对法院进行改革的问题上,罗斯福并没有贸然从事。恰恰相反,他是在经过长期时机之后,才在他认为是最有利的条件下,向最高法院动手的。他的方案不是匆促间炮制出来的,他研究了各种建议,从中找到一个既有机会通过国会,而又能达到他的目标的提案。他的方案也不激进。同当时的一些宪政立法议案比较,这个提案确实是很温和的。
当时还另有一种说法,认为罗斯福过分自信,因此他一错再错,从而导致这项计划失败。同这场关于法院提案的斗争没有什么关系的人,如霍普金斯和伊克斯积极支持这种说法。这种观点无法解释为什么1936年还十分精明的罗斯福,到了1937年就变成了笨蛋。罗斯福没有亲自指导这场斗争,错误是他的下属造成的。这种说法是不确切的;他是从始至终亲自挂帅的。还有好些人归咎于罗斯福的固执,说他坚持原来的方案。但是,这种固执正是前一届任期内挽救了一些议案的那种器质,而当时则被称为坚定或果敢。在关于最高法院的这场战斗中,罗斯福确实犯了错误,但他的对手也同样犯了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