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罗米埃的话中断了。
“喘口气吧，多罗米埃。”勃拉什维尔说。
同时，勃拉什维尔开始唱一支悲伤的歌，李士多里和法梅依随声和着，那种歌是用从车间里信手拈来的歌词编的，音韵似乎很丰富，其实完全没有音韵；意义空虚，有如风声树影，是从烟斗的雾气中产生出来的，因此也就和雾气一同飘散消失。下面便是那群人答复多罗米埃的演说词的一节：
几个荒唐老头子，
拿些银子交给狗腿子，
要教克雷蒙-东纳[18]先生，
圣约翰节坐上教皇的位子，
克雷蒙-东纳先生不能当教皇，
原来他不是教士，
狗腿子气冲冲，
送还他们的银子。
那种歌并不能平息多罗米埃的随机应变的口才。他干了杯，再斟上一杯，又说起话来。
“打倒圣人！我说的话，你们全不必放在心上。我们不要清规戒律，不要束手束脚，不要谨小慎微。我要为欢乐浮一大白，让我们狂欢吧！让我们拿放荡和酒肉来补足我们的法律课。吃喝，消化。让查士丁尼[19]作雄的，让酒囊饭袋作雌的。喜气弥漫穹苍呵！造物主！祝你长生！地球是一颗大金刚钻！我快乐。雀鸟真够劲，遍地都是盛会！黄莺儿是一个任人欣赏的艾勒维奥[20]。夏日，我向你致敬。呵，卢森堡，呵，夫人街和天文台路的竹枝词！呵，神魂颠倒的丘八！呵，那些看守孩子又拿孩子寻开心的漂亮女用人。如果我没有奥德翁[21]的长廊，我也许会喜欢美洲的草原吧。我的灵魂飞向森林中的处女地和广漠的平原。一切都是美的。青蝇在日光中营营飞舞。太阳打喷嚏打出了蜂雀。吻我吧，芳汀。”
他弄错了，吻了宠儿。
***
[1]拉雷尼埃尔（GrimoddelaReynière），巴黎的烹调专家，著有食谱。
[2]蓬巴达（Bombarda），酒家。
[3]蓬彭斯（Bombance），盛筵。
[4]彭博什（Bambocbhe，1592—1645），荷兰画家。
[5]“安静山”（Montcalm）和上面勃拉什维尔所说的“我的安静”（moncalme）同音。
[6]亚克兴（Actium），公元前三一年罗马舰队在屋大维率领下，击败叛将安敦尼于此，埃及王后克娄巴特拉死之。
[7]安菲阿拉俄斯（Amphiaraüs），攻打底比斯的七英雄之一，是著名的先知。
[8]西拉（Sylla），即苏拉（Sulla），公元前一世纪罗马的独裁者。
[9]奥利金（Origène，约185—254），基督教神学家。
[10]这三种称呼，原文用的是拉丁文、英文和西班牙文：“guirites，gentlemen，caballeros.”
[11]“现在，酒神，请喝！”，原文为西班牙文“Nuncte，Bacche，canam！”
[12]卡斯蒂利亚（Castille），在西班牙中部，十一世纪时成立王国，十五世纪时和其他几个小王国合并成为西班牙王国。
[13]巴利阿里群岛（Baléares），在地中海西端，属西班牙。
[14]列日（Liège），比利时城名，和“软木”（liège）同音。
[15]波城（Pau），法国城名，和“皮”（peau）同音。
[16]密斯（miss），英语，意为“小姐”。
[17]罗慕洛（Romulus，约生于460年），西罗马帝国的最后一个皇帝（475—476）。萨宾，意大利古国名。
[18]克雷蒙-东纳（Clemont-Tonnerre），法国多菲内地区一大家族，其中最著名者一是红衣主教，一是伯爵。
[19]查士丁尼（Justinien，483—565），拜占庭皇帝，编有《法家言类纂》（digestc），书名与“消化”（digestion）近似。
[20]艾勒维奥（Elleviou），当时法国的一个著名歌唱家。
[21]奥德翁（Odéon），指奥德翁戏院，一七九七年成立。
八一匹马的死
“爱同饭店比蓬巴达酒家好。”瑟芬叫着说。
“我喜欢蓬巴达胜过爱同，”勃拉什维尔说，“这里来得阔绰些，有些亚洲味儿。你们看下面的那间大厅，四面墙上都有镜子。”
“我只注意盘子里的东西。”宠儿说。
勃拉什维尔一再坚持说：
“你们瞧这些刀子。在蓬巴达酒家里刀柄是银的，在爱同店里是骨头的。银子当然比骨头贵重些。”
“对那些装了银下巴的人来说，这话却不对。”多罗米埃说。
这时他从蓬巴达的窗口望着残废军人院的圆屋顶。
大家寂静下来。
“多罗米埃，”法梅依叫道，“刚才李士多里和我辩论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