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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全3册(488)

作者:雨果

[3]神妙的东西,原文为拉丁文“quiddivinum”。

十三掠过一线希望

在防卫街垒的道义感和激烈冲动的混杂心情中是应有尽有的,有勇敢的精神,有青年的朝气,有荣誉的欲望,有激动的热情,有理想,有坚定的信仰,有赌徒的顽强,特别还有断断续续的一线希望。

在这时断时续期间,突然一个模糊的希望颤动着,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掠过麻厂街的街垒。

“你们听,”一直严加戒备的安灼拉突然叫起来,“巴黎似乎醒来了。”

在六月六日清晨,这些起义者在一两个小时里确实勇气倍增。圣美里持续不断的警钟使一些微弱的希望复活了。梨树街和格拉维利埃街也筑起了街垒。圣马尔丹门前有一个青年,独自用卡宾枪射击一个骑兵连。他毫不隐蔽地在林荫大道上跪下一膝,以肩抵枪,瞄准并击毙了骑兵中队长,然后回转头来说:“又少了一个,他不会再给我们罪受了。”那青年被马刀砍死了。圣德尼街有一个妇女在放下的百叶帘后面射击保安警察。她每打一枪,就可以看到百叶帘在颤动。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在高松纳利街被捕,他的口袋里装满了子弹。好几个岗哨受到了攻打。在贝尔坦-波瓦雷街口,由卡芬雅克·德·巴拉尼将军[1]带领的装甲联队意外地受到排枪的猛烈射击;在卜朗什-米勃雷街,有人从屋顶向过路的军队扔下破坛烂罐和家用器皿,这是不祥之兆。当有人把这种情况向苏尔特元帅报告时,这位拿破仑的老上尉不禁堕入沉思,他回忆起絮歇[2]元帅在萨拉戈萨时讲的一句话:“什么时候老奶奶往我们头上用尿壶倒尿,我们就完蛋了。”

当人们以为暴动已被控制不再蔓延时,又出现了这种普遍的症状,重又燃起的怒火,这些人们称之为巴黎郊区柴堆上飞舞的火花,所有这一切都使军事长官们惶恐不安。他们急于扑灭刚冒头的火灾。在未扑灭之前,推迟了对莫布埃街、麻厂街和圣美里这些街垒的进攻,目的是好集中兵力对付它们,一举全歼。有些纵队被派遣到有骚乱的街上去,肃清大街,进而追索左右的一些小街小巷,有时蹑手蹑脚,小心提防,有时则加快步伐。军队捅破那些放过冷枪的门,同时,骑兵驱散了在林荫大道上集合的人群。这种镇压不免引起骚乱和军民之间的冲突。安灼拉在炮轰和排枪之间所听到的就是这些声音。此外,他看见街那头有人用担架抬走受伤的人,他对古费拉克说:“受伤的不是我们这边的人。”

希望没有延长多久,微光很快就消逝了。不到半小时,孕育中的暴动破灭了,犹如没有雷声的闪电瞬息即逝一般,起义者感到一块铅质的棺罩,被冷漠的民众盖在他们这些顽强不屈的被遗弃者的身上。

当时的普遍行动似乎已略具规模,但却流产了。陆军大臣[3]的注意力和将军们的策略,现在能运用集中到这三四个还屹立着的街垒上来了。

旭日在地平线上升起。

一个起义者质问安灼拉:

“我们这儿大家都饿了。难道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吃就这样死去吗?”

安灼拉始终把手肘支在胸墙上,注视着街的尽头,点了一下头。

***

[1]巴拉尼,一八四八年残酷镇压巴黎工人六月起义的陆军部长卡芬雅克的叔父。

[2]絮歇(Suchet,1772—1826),法国元帅,在西班牙作战获胜。

[3]陆军大臣,指苏尔特。

十四这儿看到了安灼拉情人的名字

古费拉克坐在安灼拉旁边一块铺路石上,继续辱骂那门大炮,每次随着巨响迸射出被称为霰弹的大量炮弹时,他就用一连串的讽刺话来数落它。

“可怜的老畜生,你大叫大嚷,我替你难受,你吼不响了,这不像是放炮,而是在咳嗽呀。”

他周围的人哄然大笑起来。

古费拉克和博须埃,他们的英雄气概和舒畅心情随着危机与时俱增,就像斯卡隆夫人[1]那样,用开玩笑来代替饮食,因为没有葡萄酒了,他们就向群众灌注欢乐。

博须埃说:“我佩服安灼拉,他那沉着的胆量使我惊叹。他过着孤独的生活,这可能使他有些抑郁。安灼拉因他的伟大事业使他束身鳏居而抱怨,我们这些人,多少有些情妇使我们狂热,也就是说使我们勇敢。一个人能像老虎那样恋爱,至少也会像狮子那样去战斗。这也是对那些给我们颜色看的娘儿们的一种报复。罗兰[2]让人杀死自己,为的是使安杰丽嘉烦恼。我们的大无畏精神是从女人那儿来的。一个没有女人的男人是一支没有撞针的手枪;使男人奋发的正是女人。安灼拉没有女人,他不谈恋爱,可是他胆大无畏。一个人能冷若冰霜而又猛如烈火,这真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