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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全3册(442)

作者:雨果

[2]泰奥菲尔(Théophile,1590—1626),法国诗人。

[3]马蒂兰·雷尼埃(MathurinRégnier,1573—1613),法国讽刺诗人。

[4]玫瑰花盆(Pot-aux-Roses)和粉红色的柱子(poteaurose)发音相同。

[5]纳托瓦尔(Natoire,1700—1777),法国油画家和木刻家。

[6]“Hogras”是“augras”之误,但发音相同。

[7]念起来像是“Carpeaurat”(耗子肉烧鲤鱼)。

[8]马特洛特(matelote),原义是葱、酒烹鱼。吉布洛特(gibelotte)的原义是酒烩兔肉。

二起初的快乐

我们知道,赖格尔·德·莫经常住在若李的宿舍里。他有一个住处,正如鸟儿有根树枝。两个朋友同吃,同住,同生活。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是共同的,无一例外。他们真是形影不离。六月五日的上午,他们到科林斯去吃午饭。若李正害着重伤风,鼻子不通,赖格尔也开始受到感染。赖格尔的衣服已很破旧,但是若李穿得好。

他们走到科林斯推门进去时,大致是早上九点钟。

他们上了楼。

马特洛特和吉布洛特接待他们。

“牡蛎、干酪和火腿。”赖格尔说。

他们选了一张桌子坐下。

那酒店还是空的,只有他们两个。

吉布洛特认识若李和赖格尔,往桌上放了一瓶葡萄酒。

他们正吃着开头几个牡蛎时,有个人头从那楼梯的升降口里伸出来,说道:

“我正走过这儿。我在街上闻到一阵布里干酪的香味,太美了。我便进来了。”

说这话的是格朗泰尔。

格朗泰尔选了一张圆凳,坐在桌子前面。

吉布洛特看见格朗泰尔来了,便往桌上放了两瓶葡萄酒。

这样就有了三个人。

“难道你打算喝掉这两瓶酒吗?”赖格尔问格朗泰尔。

格朗泰尔回答说:

“人人都是聪明的,惟有你是高明的。两瓶葡萄酒决吓不倒一个男子汉。”

那两个已经开始吃,格朗泰尔便也开始喝。一口气便喝了半瓶。

“你那胃上怕有个洞吧?”赖格尔说。

“你那衣袖上确也有一个。”格朗泰尔说。

接着,他又干了一杯,说道:

“说真的,祭文大师赖格尔,你那衣服也未免太旧了一点吧。”

“旧点好,”赖格尔回答说,“正因为旧,我的衣服和我才相安无事。它随着我伸屈,从不别扭,我是个什么怪样子,它就变个什么怪样子,我要做个什么动作,它也跟着我做个什么动作。我只是在热的时候,才感到有它。旧衣服真和老朋友一样能体贴人。”

“这话对,”开始加入谈话的若李大声说,“一件旧衣服就是一个老盆(朋)友。”

“特别是从一个鼻子堵塞的人的嘴里说出来。”格朗泰尔说。

“格朗泰尔,你刚才是从大路来的吗?”赖格尔问。

“不是。”

“刚才若李和我看见那送葬行列的头走过。”

“那是一种使人禁(惊)奇的场面。”若李说。

“这条街可真是清静!”赖格尔大声说,“谁会想到巴黎已是天翻地覆?足见这一带从前全是修道院!杜布厄尔和索瓦尔开列过清单,还有勒伯夫神甫[1]。这附近一带,从前满街都是教士,像一群群蚂蚁,有穿鞋的,有赤脚的,有剃光头的,有留胡子的,花白的,黑的,白的,方济各会的,小兄弟会[2]的,嘉布遣会的,加尔默罗会的,小奥古斯丁的,大奥古斯丁的,老奥古斯丁的……充满了街头。”

“不用和我们谈教士吧,”格朗泰尔插嘴说,“谈起教士就叫我一身搔痒。”

他接着又叫了起来:

“哇!我把一个坏了的牡蛎吞下去了。我的忧郁病又要发作了。这些牡蛎是臭了的,女招待又生得丑。我恨人类。我刚才在黎塞留街,在那大公共图书馆门前走过。那些图书,只不过是一大堆牡蛎壳,叫我想起就要吐。多少纸张!多少墨汁!多少乱七八糟的手稿!而那全是一笔一笔写出来的!是哪个坏蛋说过人是没有羽毛的两脚动物呀?[3]另外,我还遇见一个我认识的漂亮姑娘,生得像春天一样美,够得上被称为花神,欢欣鼓舞,快乐得像个天使,这倒霉的姑娘,因为昨天有个满脸麻皮、丑得可怕的银行老板看中了她。天哪!女人欣赏老财,决不亚于欣赏铃兰,猫儿追耗子,也追小鸟。这个轻佻的姑娘,不到两个月前她还乖乖地住在她那小阁楼里,把穿带子的小铜圈一个个缝上紧身衣,你们管那叫什么?做针线活。她有一张帆布榻,她待在一盆花前,她算是快乐的。一下子她变成银行老板娘了。这一转变是在昨晚完成的。我今早又遇见了这个欢天喜地的受害人。可怕的是,这个小娼妇今天还和昨天一样漂亮。从她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她那财神爷的丑行。蔷薇花和女人比起来就多这么一点长处,也可以说是少这么一点长处,这就是说,毛虫在蔷薇花上留下的痕迹是看得见的。啊!这世上无所谓道德。我用这些东西来证实:香桃木作为爱情的象征,桂树作为战争的象征,这愚蠢的橄榄树作为和平的象征,苹果树用它的核几乎梗死亚当,无花果树,裙子的老祖宗。至于法权,你们要知道法权是什么吗?高卢人想占领克鲁斯[4],罗马保护克鲁斯,并质问他们克鲁斯对他们来说有什么错误?布雷努斯[5]回答说:‘犯了阿尔巴[6]的错误,犯了菲代纳[7]对你们所犯的错误,犯了埃克人、伏尔斯克人、沙宾人[8]对你们所犯的错误。他们和你们比邻而居。克鲁斯人和我们比邻而居,和你们一样我们和邻居和睦共处。你们抢了阿尔巴,我们要拿下克鲁斯。’罗马说:‘你们拿不了克鲁斯。’布雷努斯便攻占了罗马。他随后还喊道:‘V?Victis!’[9]这样便是法权。啊!在这世界上,有多少猛禽!多少雄鹰!我想到这些便起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