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听到背后有声音,那看门的妇人,巴塔贡,跟了上来,在远处举起一个拳头喊着说:
“你只是个杂种!”
“那,”伽弗洛什说,“我深深感到不用我操心。”
不久,他走过拉莫瓦尼翁公馆,在那门前发出了这一号召:
“出发去战斗!”
他随即又受到一阵凄切心情的侵扰。他带着惋惜的神情望着那支手枪,像要去打动它似的。他对它说:
“我已出发了,而你却发不出。”
这条狗可以使人忘掉那条狗。迎面走来一条皮包骨头的卷毛狗。伽弗洛什心里一阵难受。
“我可怜的嘟嘟,”他对那瘦狗说,“你吞了一个大酒桶吧?你浑身是桶箍。”
随后,他向圣热尔韦榆树走去。
***
[1]法语中,狗和撞针是同一个字(chien)。
[2]据莎士比亚的同名戏剧,苏格兰爵士麦克白在出征归国途中,遇见三个巫婆,说他将做国王。他便谋害国王,自立为王,但得不到臣民的拥护,死在战场上。
[3]波拿巴,指拿破仑第三。
[4]擤鼻子,在法语中又解释为“少管闲事”。
三理发师的合理愤怒
从前撵走过伽弗洛什以慈父心肠收容在大象肚子里的那两个孩子的理发师,这时正在店里替一个曾在帝国时期服役的老军人刮胡子,他们同时也谈着话。理发师当然免不了向那老兵谈到这次起义,继又谈到拉马克将军,从拉马克将军又转到了皇帝。这是一个理发师和一个士兵的谈话。普律多姆当时如果在场,他一定会进行艺术加工,题为《剃刀与马刀的对话》。
“先生,”那理发师说,“皇上骑马的本领高明吧?”
“不高明。他不知道从马上下来。但也从没有跌下来过。”
“他有不少好马吧?他应当有不少好马吧?”
“他赐十字勋章给我的那天,我仔细看了看他那牲口。那是一匹雌的跑马,浑身全白。两只耳朵分得很开,脊梁凹。细长的头上有一颗黑星,脖子很长,膝骨非常突出,肋宽,肩斜,臀部壮大。比十五个巴尔姆[1]稍高一点。”
“好漂亮的马。”理发师说。
“是皇帝陛下的牲口。”
理发师感到在听到这样的称号之后稍稍肃静一下是适当的。他这样做了以后,接着又说:
“皇上只受过一次伤,不是吗,先生?”
老军人以一个当时目击者所应有的平静庄严口吻回答说:
“脚跟上。在雷根斯堡战场。我从没有见过他穿得像那天那样讲究。他那天洁净得像个新的苏。”
“您呢,退伍军人先生,您总免不了要常常挂点彩吧。”
“我,”那军人说,“啊!没有什么大了不起的。在马伦哥我脖子后给人砍了两刀,在奥斯特里茨右臂吃过一颗枪弹,在耶拿左边屁股也吃过一颗,在弗里德兰挨了一刺刀,刺在……这儿,在莫斯科河,胡乱挨了七八下长矛,在吕岑,一颗开花弹炸掉了我的一个手指……啊!还有,在滑铁卢,一铳打在我的大腿上。就这些。”
“这有多好,”理发师带着铿锵的语调高声赞叹着,“死在战场上,有多好!我说句真心话,与其害病,吃药,贴膏药,灌肠,请医生,搞到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躺在一张破床上慢悠悠地死去,我宁肯在肚子上挨一炮弹!”
“您不怕难受。”那军人说。
他的话刚说完,一种爆破声,好不吓人,震撼着那店子。橱窗上的一大块玻璃突然开了花。
“啊,天主!”他喊着说,“当真就来了一颗!”
“一颗什么?”
“炮弹。”
“就在这儿。”那军人说。
他拾起一颗正在地上滚着的什么,是一颗圆石子。
理发师奔向碎了的玻璃,看见伽弗洛什正朝着圣约翰市场飞跑。他从理发店门前走过时心里正想着那两个小朋友,抑制不住要向他问好的愿望便朝着他的玻璃橱窗扔了块石头。
“您瞧见了!”那脸色已由白转青的理发师吼着说,“这家伙为作恶而作恶。难道是我惹了他,这野孩子?”
***
[1]巴尔姆(palme),意大利民间的一种长度计算单位,随地区而异。
四孩子惊遇老人
这时,圣约翰市场的据点已被缴械,伽弗洛什走来,正好和安灼拉、古费拉克、公白飞、弗以伊率领的人会了师。他们或多或少是武装了的。巴阿雷和让·勃鲁维尔也找到他们,便更壮大了那支队伍。安灼拉有一支双响猎枪,公白飞有一支国民自卫军编了番号的步枪,从他那件没有扣好的骑马服里还露出两支手枪,插在腰带上。让·勃鲁维尔有一支旧式马枪,巴阿雷是一支短枪,古费拉克挥动着一根去了套子的带剑的手杖。弗以伊握着一把出了鞘的马刀走在前面,喊着:“波兰万岁!”[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