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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全3册(427)

作者:雨果

有时,起义就是起死回生。

用普选来解决一切问题还是个崭新的方法,以前的四千年历史充满了人权被蹂躏和人民遭灾难的事实,每个历史时期都带来了适用于当时的抗议形式。在恺撒的统治时期,不曾有过起义,但有尤维纳利斯。

愤怒代替了格拉古兄弟的悲剧。

在恺撒时代有流放赛伊尼[14]的犯人,也有历史年表里的人物。

我们在这里不谈论巴特莫斯[15]的巨大放逐,这件事也引起理想世界对现实世界的强烈抗议,使成为大规模的讽刺,使尼尼微的罗马、巴比伦的罗马和所多玛的罗马作出《启示录》的光辉启示。

约翰[16]站在山石上就像斯芬克司蹲在底座上,人们可能不理解他,他是犹太人,写的是希伯来语[17],但写《编年史》的是拉丁人,说得更恰当一些,他是罗马人。

那些尼禄们的黑暗统治,应同样被描绘出来,仅以刻刀雕琢是平淡无味的,应使刻痕具有简练而辛辣的文风。

暴君有助于思想家的观察,接二连三的言论是猛烈的言论。当某一主宰剥夺群众的言论自由时,作者就要再三加强他的语气。沉默会产生神秘的威力,使思想经过筛滤如青铜般坚硬,历史上的压制造成了历史家的精确性。某些文章像花岗石一样坚固,实际上是暴君的压力形成的。

暴君制度迫使作者把叙述的范围缩小了,也就增添了力量,在罗马的西塞罗时代,对韦雷斯[18]的评论多少有些力量,可是对卡利古拉就逊色了。词句简练而加强了打击力,塔西佗的思想是强有力的。

一个伟人的正义感是由公正和真理凝合而成的,遇事给予雷霆般的打击。

顺便谈一谈,应当注意到塔西佗不是在历史上压倒了恺撒。罗马王族是保留给他的。恺撒和塔西佗是相继出现的两个非凡人物。他们的相遇是神秘地不予安排,在世纪的舞台上规定了他们的入场和出场。恺撒是伟大的,塔西佗是伟大的,上帝免去了这两个伟人相遇。裁判官在打击恺撒时可能过火了,因而成为不公正。上帝并不愿意如此。非洲和西班牙的战争,西西里岛上的海盗被消灭,把文化引进到高卢、布列塔尼以及日耳曼地区,这些光荣遮蔽了鲁比肯[19]事变。这正是神圣正义的微妙表示,不批判著名篡位者的令人生畏的历史学家在犹豫不决,于是使恺撒得到塔西佗的宽恕,这样就给予英才一些可减轻罪行的情况。

当然,专制政治总是专制政治,就是在有才能的专制君主统治之下,在有名的暴君之下,也有腐化和堕落,但是在一些丧失廉耻的暴君的统治之下道义方面的灾害是更丑恶的。在这些朝代里耻辱是不加遮盖的,塔西佗和尤维纳利斯这些表率人物,在人类面前有益地批颊痛斥这些无可辩解的耻辱。

罗马在维特利乌斯[20]统治时期比西拉时代更坏。在克劳狄乌斯和多米齐安时代,其卑劣畸形是符合暴君的丑恶面貌的。奴隶们的卑鄙是由专制君主直接造成的,在这些沉沦的内心中散发出来的浊气反映了他们的主人。社会的权力是污浊的,人心狭窄,天良平凡,精神如臭虫。卡拉卡拉[21]时代是这样,康莫德[22]时代是这样,海利奥加巴尔[23]时代也是这样。可是在恺撒时代,在罗马元老院内只散发出一些鹰巢内本身的臭味。

从这时起出现了塔西佗和尤维纳利斯等人,看来似乎迟了一点,这时期明显地产生了示威运动者。

如尤维纳利斯和塔西佗,同样如《圣经》时代的以赛亚以及中古时代的但丁,都是个人,可是暴动和起义是群众,有时是错误的,有时是正义的。

一般的情况,暴动由物质现实所引起,而起义总是一种精神的现象,暴动就如马赞尼洛[24],而起义是斯巴达克。起义是局限在思想领域里,而暴动属于饥饿方面。加斯特[25]冒火了,加斯特未必总是缺理的。在饥荒问题上,暴动,例如比尚赛[26]事件,出发点是正确的,悲壮和正确,为什么还只是暴动呢?因为它实质上虽然有理,但在形式上是错误的。虽有权力,但行动横蛮,虽然强大,但残暴不堪,乱打一阵,像一只瞎了眼的象,在前进中摧残一切,在后面留下一批老幼妇女的尸体,他们不知不觉牺牲了那些天真无辜者的鲜血。哺养人民是一个好愿望,而残杀他们是一个坏方法。

一切武装起义,包括合法的,如八月十日和七月十四日,在开始时都有同样的混乱。在法定权力被解放以前总有些骚动和糟粕,起义的前奏是暴动,同样一条河流是由急流开始的,通常起义是归纳到革命的海洋中。有时起义从高山出发,那里是正义、明智、公理、民权的天地,理想纯洁如白雪,经过岩石到岩石的长距离倾泻,并在它明镜似的流水中反映了蔚蓝的天空之后,就成为壮大的百条巨川,具有胜利的雄壮气概,突然,起义事业迷失在资产阶级的洼地中,像莱茵河那样流入了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