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不能等到明天。要是不修那轮子,您另换一个,可以吗?”
“怎么换?”
“您是车匠师父吗?”
“当然,先生。”
“难道您没有一个轮子卖给我吗?我立刻就可以走了。”
“一个备用的轮子吗?”
“是呀。”
“我没有替您这轮车准备好轮子。轮子总是一对对配好的。两个轮子不是偶然碰上就能成双成对的。”
“既是这样,卖一对轮子给我。”
“先生,轮子不是和任何车辆都能配合的。”
“不妨试试。”
“不中用,先生。我只有小牛车轮子出卖,我们这里是个小地方。”
“您有没有一辆坐车租给我呢?”
那位车匠师父一眼就看出他那辆小车是租来的。他耸了耸肩。
“人家把车子租给您,您可真照顾得好!我有也不租给您。”
“那么,卖给我呢?”
“我没有卖。”
“什么!一辆破车也没有吗?您看得出,我不是难说话的。”
“我们是个小地方。在那边车棚里,”那车匠接着说,“我有一辆旧的软兜车,是城里的一位绅士交给我保管的,他要到每个月的三十六号[1]才用一次。我完全可以把它租给您,那和我有什么相干?但是切不可让那位绅士看见它走过;而且,那是一辆软兜车,非有两匹马不行。”
“我可以用邮局的马。”
“先生去什么地方?”
“去阿拉斯。”
“而且先生今天就要到吗?”
“是呀。”
“用邮局的马?”
“为什么不呢?”
“假使先生在今天夜里的四点钟到,可以不可以呢?”
“决不可以。”
“就是,您知道,有件事要说,用邮局的马的话……先生有护照吗?”
“有。”
“那么,用邮局的马的话,先生也不能在明天以前到达阿拉斯。我们是在一条支路上。换马站的工作做得很坏,马都在田里。犁田的季节已经开始了。大家都需要壮马,邮局和旁的地方都一样在四处找马。先生在每个换马站都至少得等上三四个钟头。并且只能慢慢地走。有许多斜坡要爬。”
“唉,我骑着马去吧。请您把车子解下来。在这地方我总买得到一套鞍子吧。”
“当然买得到。但是这匹马肯受鞍子吗?”
“真的,您提醒了我。这马不肯受鞍子。”
“那么……”
“在这村子里,我总可以找得到一匹出租的马吧。”
“一匹一口气走到阿拉斯的马吗?”
“对了。”
“您非得有一匹在我们这地方找不着的那种马才行。首先,您得买,因为我们不认识您。但是既没有卖的,也没有租的,五百法郎,一千法郎,都不中用。您找不到一匹那样的马。”
“怎么办?”
“最好是这样,老实人说老实话,我来修您的轮子,您等到明天再走。”
“明天太迟了。”
“圣母!”
“此地没有去阿拉斯的邮车吗?它在什么时候走过?”
“今晚。那两辆箱车,一上一下,都走夜路。”
“怎么!您非得有一天工夫才能修好那轮子吗?”
“一天,并且是整整的一天!”
“用两个工人呢?”
“用十个也不成!”
“如果我们用绳子把那两条轮辐绑起来呢?”
“绑轮辐,可以,绑轮毂,不行。并且轮箍也坏了。”
“城里有出租车子的人吗?”
“没有。”
“另外还有车匠吗?”
那马夫和车匠师父同时摇着头答道:
“没有。”
他感到一种极大的快乐。
上天从中布置,那是显然的了。折断车轮,使他中途停顿,那正是天意。他对这初次的昭示,还不折服,他刚才已竭尽全力想找出继续前进的可能性,他已忠诚地、细心地想尽了一切方法,他在时令、劳顿、费用面前都没有退缩,他没有丝毫可谴责自己的地方。假使他不再走远,那已不关他的事。那已不是他的过失,不是他的良心问题,而是天意。
他吐了一口气。自从沙威访问以后,他第一次舒畅地、长长地吐了口气。他仿佛觉得,二十个钟头以来紧握着他心的那只铁手刚才已经松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