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上得船来,舟子张帆向西。韦小宝左顾右盼,甚是得意。洪夫人果然取出解药,给方怡和沐剑屏服了,又打开船上铁箱,取出韦小宝的匕首、“含沙射影”暗器、银票等物,还了给他。曾柔等人的兵刃也都还了。
韦小宝笑道:“今后我也叫你荃姊姊,好不好?”洪夫人喜道:“好啊。咱们排一排年纪,瞧是谁大谁小。”各人报了生日年月,自然是洪夫人苏荃最大,其次是方怡,更其次是公主。韦小宝不知自己生日,瞎说一通,说曾柔、沐剑屏和他三人同年,还说曾柔大了他三个月,沐剑屏小了他几天。
苏荃、方怡等四女姊姊妹妹地叫得甚是亲热,只公主在一旁含怒不语。苏荃道:“她是公主殿下,不愿跟我们平民百姓姊妹相称,大家还是称她为公主吧。”公主冷冷地道:“我可不敢当。”想到她们联群结党,自己孤零零的,而这没良心的死太监小桂子,看来也是向着她四人的多,向着自己的少,伤心之下,忍不住放声大哭。
韦小宝挨到她身边,拉着她手安慰,柔声道:“好啦,大家欢欢喜喜的,别哭……”公主扬起手来,一巴掌打了过去,猛地里想起苏荃说过的话来,这一掌去势甚重,没法收住,只得中途转向,啪的一声,打在自己胸口,“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众人忍不住都哈哈大笑。公主更加气苦,伏在韦小宝怀里大哭。韦小宝笑道:“好啦,好啦。大家不用吵架,咱们来赌,我来做庄。”
可是在洪教主的铁箱中仔细寻找,韦小宝那六颗骰子却再也找不到了,自是陆高轩在搜查他身体之时,将六颗骰子随手抛了。韦小宝闷闷不乐。苏荃笑道:“咱们用木头来雕六粒骰子吧。”韦小宝道:“木头太轻,掷下去没味道的。”
曾柔伸手入怀,再伸手出来时握成了拳头,笑道:“你猜这是什么?”韦小宝道:“猜铜钱吗?那也好。总胜过了没得赌。”曾柔笑道:“你猜几枚?”韦小宝笑道:“三枚。”曾柔摊开手掌,一只又红又白的手掌中,赫然是六粒骰子。韦小宝“啊”的一声大叫,跳起身来,连问:“哪里来的?哪里来的?”曾柔轻笑一声,把骰子放在桌上。
韦小宝一把抢过,掷了一把又一把,兴味无穷,只觉这六枚骰子两边轻重时时不一,显是灌了水银的假骰子,心想曾柔向来斯文腼腆,怎会去玩这假骰子骗人钱财?一凝思间,这才想起,心下一阵欢喜,反过左手去搂住了她腰,在她脸上一吻,笑道:“多谢你啦,柔姊姊,多亏你把我这六颗骰子一直带在身边。”
曾柔满脸通红,逃到外舱。原来那日韦小宝和王屋派众弟子掷骰赌命,放了众人,曾柔临出营帐时向他要了这六颗骰子去。韦小宝早就忘了,曾柔却一直贴身而藏。
骰子虽然有了,可是那几个女子却没一个有赌性,虽凑趣陪他玩耍,但赌注既小,输赢又漫不在乎,玩不到一顿饭功夫,大家就毫不起劲,比之在扬州的妓院、赌场、宫中、军中等处的滥赌狠赌,局面实有天壤之别。韦小宝意兴索然,嚷道:“不玩了,不玩了,你们都不会的。”想起今后在通吃岛避难,虽有五个美人儿相陪,可是没钱赌,没戏听,这日子可也闷得很。再说,在岛上便有千万两金子、银子,又有何用?金银既同泥沙石砾一般,赢钱也就如同赢泥沙石砾了。何况他心中最在意的是双儿和阿珂二人,这二人却偏偏不在身边,双儿生死如何,阿珂又在何处,时时挂在心头,岂能就此撇下她两个不理?
他越想越没趣,说道:“咱们还是别去通吃岛吧。”苏荃道:“那你说去哪里?”韦小宝想了想,道:“咱们都去辽东,去把那个大宝藏挖了出来。”苏荃道:“大家安安稳稳地在荒岛上过太平日子,不很好吗?就算掘到了大宝藏,也没什么用。”韦小宝道:“金银珠宝,成千成万,怎会没用?”方怡道:“鞑子皇帝一定派了兵马到处捉你,咱们还是躲起来避避风头,过得一两年,事情淡了下来,你爱去辽东,那时大伙儿再去,也还不迟。”
韦小宝问曾柔和沐剑屏:“你两个怎么说?”沐剑屏道:“我想师姊的话很是。”曾柔道:“你如嫌气闷,咱们在岛上就只躲几个月吧。”见韦小宝脸有不豫之色,又道:“我们天天陪你掷骰子玩儿,输了的罚打手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