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侍卫齐声大笑,都道:“韦副总管分派的这桩差事,最有趣不过。”
多隆笑道:“大伙儿这就去干,喂,个个须得小心在意,要是露出了马脚,韦副总管可不拿你们当好兄弟啦。”众侍卫都笑道:“韦副总管的大事,大伙儿赴汤蹈火,岂敢退后?”一名侍卫道:“他妈的,这小子调戏韦副总管的相好,好比调戏我的亲娘,想做我的便宜老子,我还不跟他拚命?”众人一齐大笑。韦小宝笑道:“轻声些,别让旁人听到了。”众侍卫摩拳擦掌,嘻嘻哈哈地一拥而出。
韦小宝提了蔬菜,交给厨子,赏了他五钱银子,吩咐整治精致素菜,这才慢慢地向城西行去。走出一里多地,只听叱喝叫骂之声大作,远远望见数十人手执兵刃,打得甚是热闹,心想:“这小子倒也了得,居然以寡敌众,抵挡得住。”
缓缓走近,不禁吃了一惊,只见众侍卫围住了七八人狠斗。对方背靠城墙,负隅而战,却是沐剑声、吴立身一干人。沐剑声身旁有个年轻姑娘,手握双刀,已打得头发散乱,城头上却有人携手观战,正是阿珂和郑克塽。韦小宝又好气,又好笑,心道:“他妈的,打错了人。定是他们先看到了沐公子,见他带着个姑娘,不分青红皂白,便即上前动手。”见多隆手握一柄鬼头刀,站在后面督战,当即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打错了,是城头上那两个。”说了这话,立即走开。
多隆待他走远,大声喝道:“不对,喂,相好的,原来欠债的不是你们。好,大伙儿都退下,放他们走吧!”众侍卫一听,纷纷退开。
沐剑声、吴立身等人少,本已不敌,先前只道自己露了形迹,这些清兵是来捉拿的,幸亏他们退开,正是求之不得。吴立身一眼瞥见韦小宝,暗道:“惭愧,原来这次又蒙韦恩公相救。否则杀了我不打紧,小公爷落入鞑子手中,可就万死莫赎了。”其时不便和韦小宝相认,与沐剑声等奔出城门,向北疾奔而去。
韦小宝走上城头,问阿珂道:“师姊,他们为什么打架?都是些什么人?”阿珂小嘴一撇,说道:“谁知道呢?这些官兵是讨债来的。”韦小宝道:“咱们回店去吧,别让师父又记挂。”阿珂道:“你先回去,我随后就来。”
刚说到这里,众侍卫已奔上城头,一名侍卫指着郑克塽,叫道:“是他,欠我银子的是这小子。”韦小宝低声道:“郑公子、师姊,咱们快走。鞑子官兵胡作非为,惹上了挺麻烦。”阿珂也有些害怕,道:“好,回去吧。”一名侍卫抢上前来,指着郑克塽道:“前晚在河间府妓院里玩花姑娘,你欠下我一万两银子,快快还来。”
郑克塽怒道:“胡说八道,谁到妓院里去啦,怎会欠了你银子?”
一名侍卫道:“还说不是呢?前天晚上,你膝头上坐了两个粉头,叫做什么名字哪?”另一名侍卫道:“年纪大的那个叫阿翠,小的那个叫红宝。你左边亲一个嘴,喝一口酒,右边摸摸人家脸蛋,又喝一口酒,好不风流快活,还想赖么?”又一名侍卫道:“你搂着两个粉头,跟我们掷骰子,输了二千两银子,要翻本,向我借了三千,向这位老兄借了二千,后来又向他借了一千五,向那位借了二千两……”另一人道:“再向我借了一千五百两,一共是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五人一齐伸手,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快快还来!”
阿珂想起当日在妓院中见到韦小宝跟众妓胡闹的情景,又想起前几日在草堆之中,郑公子在自己身上乱摸乱捏,看来这事多半不假。再一算日子,前晚正是“杀龟大会”的前夕,郑公子深夜不归,次日清晨却见他满脸酒意,说是什么英雄豪杰邀他去喝酒,喝酒不假,请他的却不是英雄豪杰,而是妓院中的粉头,想到此处,不由得珠泪盈盈。
众侍卫截住郑克塽后路,将他团团围住,后面一人一伸手,抓住了他后领。郑克塽大怒,手肘后挺,重重撞在他胸口。那侍卫大叫一声,痛得蹲下身去。余人一拥而上,拳脚纷施,这些人单打独斗,都不是郑克塽对手,但七八人一齐动手,将他揿在地下。
阿珂急叫:“有话好说,不可胡乱打人。”抢上前去相救。
多隆道:“喂,大姑娘,这事跟你不相干,可别赶这淌混水。”阿珂急道:“让开!”伸手向他肩头推去。多隆是大内高手,武功了得,左手轻轻一挥,震得她向后跌开数步。那边众侍卫向郑克塽拳打脚踢,劈劈啪啪地不住打他耳光。阿珂急攻数招,却被多隆笑吟吟地逼得她离郑克塽越来越远。多隆笑道:“大姑娘,这个花花公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今天早晨还在向我借五千两银子,说要娶那两个粉头回家去做小老婆,你何必回护于他?”阿珂道:“哪有此事?你骗人!”心中将信将疑,退开几步,急叫:“你们别打,有话……有话慢慢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