橐橐橐,这是你妈的螺蛳壳!”
彼时螺蛳姑娘,方在炝锅炒菜,闻此歌声,怫然不悦,抢步入房,夺过螺壳,纵身跳入。倏忽之间,已无踪影。此种田人,悔恨无极。抱儿出门,四面呼喊。山风忽忽,流水潺潺,茫茫大野,迄无应声。
此种田人,既失娇妻,无心作务,田园荒芜,日渐穷困。神情呆滞,面色苍黑。人失所爱,易于速老。
一九八五年四月四日
仓老鼠和老鹰借粮
“仓老鼠和老鹰借粮,——守着的没有,飞着的倒有?”
——《红楼梦》
天长啦,夜短啦,耗子大爷起晚啦!
耗子大爷干嘛哪?耗子大爷穿套裤哪。
来了一个喜鹊,来跟仓老鼠借粮。
喜鹊和在门口玩耍的小老鼠说:
“小胖墩,回去告诉老胖墩:‘有粮借两担,转过年来就归还。’”
小老鼠回去跟仓老鼠说:“有人借粮。”
“什么人?”
“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哦!喜鹊。他说什么?”
“小胖墩,回去告诉老胖墩:‘有粮借两担,转过年来就归还。’”
“借给他两担!”
天长啦,夜短啦,耗子大爷起晚啦。
耗子大爷干嘛哪?耗子大爷梳胡子哪。
来了个乌鸦,来跟仓老鼠借粮。
乌鸦和在门口玩耍的小老鼠说:
“小尖嘴,回去告诉老尖嘴:‘有粮借两担,转过年来就归还。’”
小老鼠回去跟仓老鼠说:“有人借粮。”
“什么人?”
“从南来个黑大汉,腰里别着两把扇。走一走,扇一扇,‘阿弥陀佛好热的天!’”
“这是什么时候,扇扇?!”
“是乌鸦。”
“他说什么?”
“小尖嘴,回去告诉老尖嘴:‘有粮借两担,转过年来就归还。’”
“借给他两担!”
天长啦,夜短啦,耗子大爷起晚啦!
耗子大爷干嘛哪?耗子大爷咕嘟咕嘟抽水烟哪。
来了个老鹰,来跟仓老鼠借粮。
老鹰和在门口玩耍的小老鼠说:
“小猫菜,回去告诉老猫菜:‘有粮借两担,转过年来不定归还不归还!’”
小老鼠回去跟仓老鼠说:“有人借粮。”
“什么人?”
“钩鼻下,黄眼珠,看人斜着眼,说话尖声尖气。”
“是老鹰!——他说什么?”
“他说:‘小猫菜回去告诉老猫菜——’”
“什么‘小猫菜’、‘老猫菜’!”
“——‘有粮借两担’——”
“转过年来?”
“——‘不定归还不归还!’”
“不借给他!——转来!”
“……”
“就说我没在家!”
小老鼠出去对老鹰说:
“我爹说他没在家!”
仓老鼠一想:这事完不了,老鹰还会来的。我得想个办法。有了!我跟它哭穷,我去跟它借粮去。
仓老鼠找到了老鹰,说:
“鹰大爷,鹰大爷!天长啦,夜短了,盆光啦,瓮浅啦。有粮借两担,转过年来两担还四担!”
老鹰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这可真是:“仓老鼠跟老鹰借粮,守着的没有,飞着的倒有!”——“好,我借给你,你来!你来!”
仓老鼠往前走了两步。
老鹰一嘴就把仓老鼠叼住,一翅飞到树上,两口就把仓老鼠吞进了肚里。
老鹰问:“你还跟我借粮不?”
仓老鼠在鹰肚子里连忙回答:“不借了!不借了!不借了!”
1984年2月
日规
西南联大新校舍对面是“北院”。北院是理学院区。一个狭长的大院,四面有夯土版筑的围墙。当中是一片长方形的空场。南北各有一溜房屋,土墙,铁皮房顶,是物理系、化学系和生物系的办公室、教室和实验室。房前有一条土路,路边种着一排不高的尤加利树。一览无余,安静而不免枯燥。这里不像新校舍一样有大图书馆、大食堂、学生宿舍。教室里没有风度不同的教授讲授各种引人入胜的课程,墙上,也没有五花八门互相论战的壁报,也没有寻找失物或出让衣物的启事。没有操场,没有球赛。因此,除了理学院的学生,文法学院的学生很少在北院停留。不过他们每天要经过北院。由正门进,出东面的侧门,上一个斜坡,进城墙缺口。或到“昆中”、“南院”听课,或到文林街坐茶馆,到市里闲逛,看电影……理学院的学生读书多是比较扎实的,不像文法学院的学生放浪不羁,多少带点才子气。记定理、抄公式、画细胞,都要很专心。因此文学院的学生走过北院时都不大声讲话,而且走得很快,免得打扰人家。但是他们在走尽南边的土路,将出侧门时,往往都要停一下:路边开着一大片剑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