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进行了尸体检查,老队长让邱楚义和南郊派出所的同事将尸体送回梨园县公安局的鉴定科,又通知谭振华和陈月萍前来辨认,死者身份确认无误后,安排尸检事宜。
待邱楚义等人将尸体送走后,老队长和技术人员对野塘周边进行了勘查。
接着,在东侧高坡上,老队长找到了新的线索。他们先是发现了两三片蓝色的、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塑料碎片,又发现了一大片摩擦痕迹,看上去像是有人用鞋子来回擦蹭产生的。
老队长将塑料片捏在手里,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嘱咐技术人员收好。
“不管和案子有没有关系,先收起来吧。”
接着,他轻轻捻起那些被擦蹭的灰土,发现其中混合着一些黑色颗粒,然后说:“看来,他似乎是想要掩盖这些黑色的东西。”
我追问道:“这是什么?”
老队长拿到鼻前闻了闻,又用力地捻了捻,说:“有轻微的油味,应该是摩托车排气管排出来的废物。”
我立即联想到了那个将谭雷雷带走的人,说:“摩托车?”
老队长起身,凝视着坡下的一切,说:“根据谭雷雷尸体被发现的大致位置,我推测凶手在杀害谭雷雷,将他装入麻袋后,从高坡上将袋子推落至水中。如果凶手是郑金鹏,当时他骑的摩托车应该就停在这里,在他停留期间,摩托车排气管里堆积的油污滴到了地上。”
我补充道:“等到他杀害谭雷雷,抛尸完毕,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了车胎痕迹和油污,他想要消除这些痕迹,就用鞋子反复擦蹭,试图消灭痕迹。”
老队长点头道:“没错。”
我环视四周,发现这处野塘确实非常偏僻,如果不是特意过来,根本不会发现这里。
老队长别有深意地说:“真是一个近乎完美的抛尸地点了。”
我应声道:“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自以为完美的抛尸地点已经被我们发现了。”
那一刻,我看向身边,仿佛郑金鹏就站在高坡上,凝视着坡下的野塘,然后,他转身,骑上摩托车离开了。
直至老队长唤了我的名字,我才猛地回过神,快步跟了上去。
勘查完现场,我们紧接着前往附近的雨花村走访。
此时,村南野塘发现沉尸的事情已经传开。有了村干部的协助,老队长在村委会设立了临时询问室,凡是想要提供野塘沉尸案线索的村民都可以过来。
临时询问室被围得水泄不通,有打探信息的,有看热闹的,也有提供线索的。室外的灯一直亮着,蝇虫飞绕,村民们进进出出,直至晚上十点多,最后几个村民才回去。
看着厚厚一摞笔录,我松了一口气,甩了甩酸痛的手腕,说:“终于明白邱楚义说的那种脚不属于自己的感觉了,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腕了。”
老队长却说:“手腕和脚是不能同时休息的,你可以走起来,选择一户一户地走访,也可以坐在这里,选择一个一个地询问。”
在二三十人的询问笔录中,有三个村民的笔录比较具有参考价值。
一名赵姓村民表示,大约十多天之前,他路过野塘附近时,曾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站在高坡上向下看,那个年轻男人的旁边停着一辆摩托车。当时,他没有看清那个人的样貌,以为是同村的大亮,就喊了两声“大亮”,没想到对方听到喊声慌忙骑上摩托车离开了。不过他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也没有太过在意,直至野塘发现沉尸。
另外提供线索的是一对夫妇,他们也表示曾看到一个陌生人骑着摩托车多次出现在野塘附近。只是,由于距离较远,那对夫妇只看见那个陌生人佩戴了头盔,无法看清容貌。
虽然没有看清对方外貌,但是赵姓村民、那对夫妇口中的年轻男人和陌生人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也就是凶手,他曾经多次出现在野塘附近,站在高坡上向下看。
这条线索很符合老队长之前的推测,凶手是预谋性作案,他在反复“踩点”,最终确定了抛尸地点。
老队长不禁感慨道:“看来,他早就动了杀心。”
我应和道:“一切准备就绪,诱拐、杀人、抛尸,真是一个完美的杀人计划。”
那时候的谭振华永远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正在一点一点地滑向死亡边缘。他在忙碌,他在睡觉,他在看电视,凶手却在一次又一次不动声色地踩点。
根据赵姓村民和那对夫妇提供的时间推测,那时候正好是谭振华拒绝并羞辱郑金鹏之后,从时间节点上看,郑金鹏的作案嫌疑更大了。
结束了雨花村的询问之后,老队长带着我匆匆赶回梨园县公安局。
在此之前,邱楚义给老队长发来传呼,表示谭振华和陈月萍已经去辨认尸体,确定受害者就是谭雷雷。
得知儿子被害,谭振华失声痛哭,陈月萍一时太过激动,昏厥过去,醒来后又和谭振华发生了冲突,认为一切都是谭振华的失误,导致儿子失踪被害。
其实,我是不喜欢也不习惯应对这种场景的,每每面临这样的场景,都是老队长和受害者家属沟通。
面对失魂落魄的谭振华和陈月萍,老队长表示了简单的安慰。
在别人听来,老队长的安慰可能太过简单和机械,可他从不在意,这时候最重要的是破案!
此前,我看老队长这么安慰受害者家属,问过缘由,得到的答案让我沉默良久。
当时,老队长问:“你是不是感觉我太冷漠了?”
我思忖了片刻后说:“有点吧。”
老队长解释道:“作为普通人,我是心疼又痛惜,我可以和他们共情,但是作为警察,我必须慎重对待这种共情。”
我疑惑地看向他。
老队长继续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共情三次五次无所谓,次数多了,不仅会消耗你的精力,打击你的情绪,还会让你掉进那种无休止的愧疚和心痛中无法自拔。我们要学会共情,又要谨慎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