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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冬天的夜来得很早,青峦又开错了路,下错一个路口,等来到盛开的租屋,天色已经黑沉,地上则是一片雪光,周围有星星点点的灯火。青峦找到盛开的地址,拎行李上楼。几乎是才按门铃,房门便被打开,仿佛盛开就等在门后面似的。进入青峦眼睛的,是一室温暖,淡妆的盛开,丰盛的除夕大餐,还有餐桌上精致的烛台,和悠悠环绕室内的柔美音乐。

与盛开合租的女子不在,这个房间便成了两人的绝对天下。两人喝酒跳舞,在音乐中默默对视,往日的美好在两人心头荡漾。都不是多话的人,一个笑容,一个吻,便是一切。

大年初一,盛开请了假。外面是冰雪满天,屋内是一室如春。天早已映着雪光亮透了,但室内只有遮光帘后透出的一线微光。青峦早醒,不忍吵醒依然沉睡的盛开,保持同一姿势又躺了会儿。借着微光,青峦看到怀里的盛开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面容舒展,仿佛比平日里年轻不少。经过昨天,青峦已经清楚知道,盛开其实一直等着他,不显山不露水地等着他,一直等到他的榆木脑袋开了窍,那还是祖海砸开的。最难消受美人恩。青峦轻轻吻下盛开的脸。

开放式的厨房很干净,这是盛开的习惯,青峦只要稍微回忆一下,便能找到,鸡蛋放在冰箱某一格,腌肉一定在冰箱门那儿,料理台左上橱门放着盐味精等调料。因为盛开计算过,右手捏着菜勺,左手可以做很多辅助工作,调料放在趁手的地方,两手分工合作,方可使庖厨工作不致手忙脚乱。盛开平时做事有条不紊,这其中实在有她精密调配统筹规划在其中,她是个太有条理的人。这一点,青峦非常适应。而且青峦也暗暗地想,如果不是盛开做事保守念旧,还会有他今天的反悔成功吗?

青峦想给盛开做个早餐,昨晚的饭有剩,小火熬成白粥。盛开冰箱里的货色实在有限,昨晚他们又是喝酒又是跳舞,胃口奇佳,如今冰箱里面几乎空空如也。这点,青峦也清楚,盛开衣着上面一丝不苟,吃喝上面比较随便。青峦用冰箱里面有限的东西搭配调剂,做出几碟开胃小菜。正忙碌着,门被轻轻敲响。青峦怕敲门声吵醒盛开,直如草上飞一般飞去开门,轻功极佳。

门外的是李小笑。李小笑本来是可以昨天到盛开这里的,但是,昨天他出境时候岀了点小问题,他带的翻译虽好,却是第一次出国,纸上谈兵可以,实际操作离题十万八千里,昨晚他们来到大学城已经半夜,农历来说,已经是新年。李小笑几乎没怎么睡着,总想着该如何谋第一面好印象,竟是比他以前做第一笔大生意时候还挂心。

但是,他小心地敲开门,看到的是穿睡衣系围裙的青峦。李小笑脑子里精确无比地冒出两个念头,有人比他捷足先登了,有人与盛开上床了。李小笑满脸黑气冲着青峦发楞,他千算万算,居然就没算到这种开局。

青峦看着李小笑簸箕似的胖手慢动作一样地伸过来,但显然不是想握手,从其轨迹分析,似乎是想抓向他的胸口。青峦当然不能让李小笑得逞,侧身一避,知道来者不善,早听荷沅祖海说过,此人准备追求盛开。他飞快地轻道:“盛开还睡着,你下面等着我,我套件衣服下来。”便进去里面拿大衣。青峦不让李小笑进门,门里是他的专属。外面,才方便开展男人的对话。

李小笑没走,一只脚还踏进房门,以免房门关了。他脸色阴郁地看着青峦只披件大衣出来,下摆还是刺眼的睡裤与围裙,仿佛存心刺激他来着。大怒,一把抓了青峦的手臂一起下楼。青峦心情大好,才不理会李小笑的鲁莽,微笑跟李小笑下楼。

到了下面,反而是青峦拉着李小笑走远好几步,到了空旷处,才对气呼呼的李小笑道:“我替盛开多谢李先生美意。不过盛开昨晚已经接受我求婚的戒指。”

李小笑强忍岀拳揍花眼前这张小白脸的冲动,背手将自己的手指绞在一起,像是拉扣。“还没结婚吧。”李小笑说得凉凉的,其实心里已经知道不可能。如果在盛开已经收下戒指的时候他还能拉盛开进入他的怀抱,这样水性杨花的盛开他会不屑。但是他心里有一股气,千里迢迢而来,居然败在一个小年轻手下,很是不甘。

青峦衣衫单薄,冻得要命,“时间问题,这回咨询一下手续。”说话的时候,青峦忽然想到,如果手续方便的话,为什么这回假期不办好了回去?起码心里有个保障,否则想到这种李小笑之来的人总是觊觎着盛开,以后每天可怎么活。

李小笑不语,只是死死看着青峦,越看越是生气。这种白脸有什么好,他公司在北京的办公室里一抓一把,为什么盛开偏偏看上这种小白脸?但李小笑充分相信,他岀局,是因为他晚到一步,如果昨晚是他先到,不,即使是一起到盛开房间,哪里还有这种白脸的机会。否则,盛开当初怎么可能会给他地址?说明盛开心中本来是把他作为选择之一的。可是,万恶的美国入境官员,竟然怀疑他的身份有假,竟然就这样毁了他的终身。李小笑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又没处发泄,难道找入境官打架?他只有愤愤地怒视原本应是他手下败将的青峦。

李小笑的目光会杀人,在他的眼光下能从容过招的天下没几个人。青峦看着心里发寒,感觉这个胖子会扑上来杀人。如果只是打架,他不怕,他年轻力壮,腾挪灵活,这个胖子未必是对手。但是,那胖子眼睛里露的是凶光啊。可青峦现在是幸福的人,幸福的人对他人是宽容的,他理解李小笑的愤怒。所以他也是好言好语:“我跟盛开,五年半前各自从中国到美国来留学,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同一间实验室,我们一直互帮互助到现在。我很高兴昨晚盛开接受了我,盛开是个很好的女孩,也是一个很慎重的女孩,我为我能被她接受而骄傲。对不起,李先生。”

李小笑排除那些花言巧语,唯一记住了五年半。五年半啊,李小笑隐隐约约地想到,昨晚即使他能准时赶到,恐怕也是只有做电灯泡的份。但李小笑还是迅雷不及掩耳地伸出肥掌一把拍在比他略高的青峦肩上,直把青峦打得微微矮了下身。“祝福你们。但你心里得清楚,你要是敢对盛开不忠,我把你千刀万剐了,盛开我来接手。”说完掉头便走。走了几步,从口袋掏出一件黑糊糊的东西,头也不回扔给青峦。

青峦接住,是古色古香的一串雕花珠子,再看李小笑,早轰隆轰隆走得远了,手依然背着,手指依然绞在一起,但肥胖的身影在茫茫白雪世界显得单薄孤寂。

青峦呆立会儿,脑袋里满是李小笑的话。不忠,何为不忠?三心两意,还是朝秦暮楚?若说是三心两意,像他这般年纪人的恋爱,大多不是初恋,心中深深浅浅,总有几许前人的身影。盛开何尝没有?但他既然决定未来与盛开在一起,那么,他会竭力忘记前人,一心对盛开好。但吃一堑长一智,起码,以后再不会如上回一样,自以为放下了,所以毫不避讳地经常提起前人。爱情与婚姻中,每一方还是应该有适当的克制,以免无意造成伤害。他现在能做的,是从嘴里从心里全面避免出现“荷沅”两个字,即使心中那抹身影暂时难除,嘴上,他是再不能如过去般犯错了。他相信,以他对盛开的真心真爱与他的努力,过去的那段感情应该会渐渐褪色消逝。

青峦冻得四肢冰凉回去,打开门,却见盛开有点茫然地站在客厅中央发呆。听到门开,盛开忽然转过头,速度飞快,眼神似是撞鬼了似的,却又随即笑容在脸上弥漫,反常地一串儿小跑过来,扯住青峦的领角问:“你去哪儿了?怎么没说一声。”

盛开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扯得青峦不得不弯下脖子低下头。青峦看见盛开眼睛里的欢喜,面容上未褪的恐慌,两种风牛马不相及的表情交织在一起,竟是那么动人。青峦连忙大力抱住盛开,甚至将娇小的她抱了起来,一边亲吻,一边细诉:“刚刚有人敲门,就是以前我们在荷……祖海家遇到的那个胖子李小笑,我们出去谈判,我告诉他,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盛开如水的眸子仔细看住青峦,急切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要有效期。”

青峦最先还以为他不小心差点说出荷沅的名字,盛开生气,等到盛开说出有效期,才放下心来,长吸一口气,坚决地道:“一辈子,直到老眼昏花不能视物的时候,我的眼里只有一个你是清晰。不会变了。”顿了一下,又重复一次,“不会变了。”

盛开轻叹一声,婉转吻住青峦,这声叹息五味杂陈。这家伙,难道不能狡猾些吗?最后那四个字不说不行吗?但又知这是青峦的真心,这四个字出来,她自元旦与青峦恢复邦交后揪着的一颗心放下大半。余下小半,大概只有到最后两人都老眼昏花了,她验证了青峦眼中真的奇迹般地只能看见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才能全部放下。昨晚,她轻易答应了青峦求婚,因元旦到昨天,她理智再理智地考虑,相信自己还是很爱青峦,对他的恨也是因为爱。既然他会回头,而且他解说了原因,她怎能再三委屈他?她知道自己身段放得太底,婚前没有将架子搭足。但昨晚冰天雪地中她趴着窗户看见青峦跳下车子,她当时连一刻都等不得,恨不得青峦不理行李便飞奔上楼,那时候她有点委屈地在窗前发了会儿呆:权当再冒一次险?青峦还没进门,她已经答应了青峦进门后可能会说的一切。她不要理智了,让理智见鬼去吧,以后再也不要什么理智分手,背后饮泣,她要提醒青峦永远记着“不会变了”这句话,纠缠到底。

再次清醒时候,两人懒懒躺在床上吃吃地笑,厨房的那锅粥早凉了。李小笑,李小笑是谁?盛开都没想起他,也懒得想起。查看该章节最新评论(0)正在加载……

七十三

李小笑失恋了。因为他出发去美国之前豪言壮语,志在必得,回到北京很是灰溜溜。老骆一句“小李,怎么样啊”,便逼得李小笑落荒而逃,猫到上海美其名曰创业。否则,他脸皮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手下欲问不敢问的眼光。李小笑最觉无趣的是,连盛开的面都没见着,都还没表白,他就失恋了,失得那叫不明不白啊。

所以李小笑偏执地让自己相信,都是因为迟到一步,才使他前功尽弃。非他不能也,而是天不假时也。但这个理由不能使接受无神论教育的李小笑信服,最后,终于在一天忙碌之后,下班前他想到最能说服他自己的标准答案:一定是梁荷沅将有关他要去美国的详细信息通知了她哥们,所以她哥们是有备而去,寸寸踩着他的命门提前拿下盛开。看那小白脸打开门时候那一脸得意样,还不是在笑话他晚来一步?对,只有这个可能,否则以他之算无遗策,怎么可能败在小毛蛋蛋手下?

所以,李小笑一个电话飞给荷沅,一定要荷沅请客谢罪。荷沅当然是在年前将情报通报了青峦,虽然她并不以为李小笑没追到盛开是因为被青峦早一天捷足先登,但李小笑一定要她请客,她只有笑笑答应,否则这土匪没完没了了。但她正好出差,晚上可能晚归,想约后天一起吃饭,但李小笑满心是火,一点不让,一直到荷沅用手边不是上海区号的座机给他打了电话,他才作罢,但他改约祖海。这对夫妻穿的是连裆裤,他还能看不出来?

祖海晚上约了朱总谈事儿,但李小笑一个电话过来,开口就是“你老婆的帐你来还,今晚你非请客不可”。祖海不知道荷沅怎么得罪了这个煞神,但李小笑来了上海后天天忙碌,他还没尽一下地主之谊,再说祖海本来就是五湖四海皆兄弟的性格,朋友来了有酒肉,请客就请客,坐一桌多添一双筷子而已。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但没想到李小笑却一定要祖海在俱乐部请客,否则他不去。祖海无奈,继续答应。下班后收拾收拾接了也刚办完事的朱总一起去俱乐部。同约的还有大军,大军说很久没见面,祖海心说不如今天一桌多凑几个人吧。

祖海在车上便向朱总说了他开展工作的进度。目前广宁那边房产开发的地块由广宁的人员出面争取,拿下地块之前,祖海不用也无法插手。但等地块拿下,所有工作便都是省海纳的了。测绘,设计,建造等,都将有省海纳一手做下。今天祖海与朱总说的是他们两方合作项目的事情,报告已经递交上去,不知道批文什么时候会下来,需要朱总以配套工程的名义去省里催一下。目前资金有限,只能先申报一期,等年中年底房产预售后再考虑二期。朱总同意。

说完正事了,朱总又好奇,“小丛,怎么还开着桑塔纳?不是说换车了吗?”

祖海笑道:“保密工作做得不好,让荷沅发现了,她死活不肯买,说买了太好的车,让她怎么好意思去上班。她要给我买,我又无所谓,这就搁下来了。朱总,我这次看车,看到一款进口奥迪不错,里面装修全部是胡桃木的,性能价格都不比奔驰差,你开出去不显山不露水,自己坐着舒服。”

朱总听着笑,祖海这个家伙最会做投机的事,不过倒是一个好主意。他现在用的奥迪已经有点旧,避震不如从前,长途下来,坐着有点不舒服。当下便问祖海要了地址。

朱总直到远远看到李小笑,才把祖海嘴里说出来的人名与这人对上号,这人的庞大令人终生难忘。他有点好奇地问:“小丛,你们一南一北怎么认识的?”

祖海笑道:“还不是荷沅认识的,两人见面就吵架,小孩子一样。”朱总点点头,想到当初看见李小笑是与老骆在一起,估计两人是通过老骆认识。

李小笑看见朱总,并没有站起来,他身材肥硕,非不得已才不肯起身。但挥手与朱总招呼,“我认识你,朱总,一年前见过面。请坐。”李小笑脸上心平气和,便算是很客气了。

朱总见到他就想起当初他对老骆也是凶巴巴的,知道这人就这德行,也就不以为意,与李小笑握了手,坐在他身边。祖海准备坐到朱总身边,李小笑早直直地问了句:“小丛,你兄弟去美国找盛开是不是你们夫妻的主意。”

祖海这才明白,原来李小笑找荷沅算帐是这么回事。坐下笑道:“我兄弟本来就准备去美国。这回被你一刺激,好嘛,干脆飞到赌城飞快结了婚。荷沅那儿还有一串珠子,说是盛开叫还给你的。”

李小笑怒目而视:“他妈的,你不告诉我会死?珠子给小梁,我不要了。都是你们夫妻害我。”

祖海不以为意,笑道:“荷沅说那串核桃珠子本来就是她的,现在物归原主,还让我看见你冲你狂笑三声。”

李小笑反倒笑出来:“她刺激我生气,我偏不生气,有什么呢?小丛,你们夫妻都还行,怎么交了那么个白面书生做兄弟,全不是一回事。废了他。”

祖海知道他生气青峦,只得笑笑,不理他。朱总将这儿环境看清楚了,笑道:“祖海,进这家俱乐部硬档子是多少资产?”

祖海忙道:“我刚刚能进,不过也是摆个噱头,吃饭环境舒服一点。”

朱总点点头:“以后我们吃饭你都排到这里吧,这里进来空气清爽,不像很多饭店进去一股酒肉味道,每天进出那种饭店,进去就反胃。”祖海点头说好。

李小笑道:“小丛,给我搞个名额,这里服务不错。我上回来过一次,这次来他们已经记得我用筷子。”

祖海笑道:“你一出手就买下两幢烂尾楼,最近大家都在议论你是什么来路。等你产权交接清楚,我让俱乐部的人上你那里拜访,方便得很。这几天我跟他们打个招呼,你先顶我名头进来。”祖海抬头见大军匆匆进来,笑道:“李总,一个佩服你的人来了,荷沅在他面前把你吹得跟什么似的,他每天都想见你。”

朱总看了看大军,便对都懒得回头看的李小笑道:“李总资金实力这么雄厚,小丛你又与李总关系融洽,为什么大好项目不联合投资?你们如果联手形成规模,一举霸占华东市场不成问题。垄断的利润只有比你一期二期分头上来得高。”

李小笑虽然伸手与过来坐他旁边的大军握了一下,但眼睛并没有看大军,而是看着祖海道:“小丛藏私,要不得。我买上海两幢楼全部等你点了头我才最后签字,你看看你,还是朱总够朋友。”

祖海笑道:“谁说没跟你提?我年前去北京转机,不是跟你说了?还是在你办公室说的。你呢?你一个劲拉住荷沅问盛开的事,理都不理我。”祖海拍拍旁边坐下的大军,算是招呼。对李小笑继续道:“这个项目我才把申请报告递上去,事情都是这样的啦,一般审批越严,最后生意做起来利润越大。有朱总在省里帮我盯着,应该没什么问题。具体,明天到我公司看着资料谈怎么样?否则地理位置上面说不清楚。不管怎样,你了解一下大致情况。”

李小笑想了想,道:“明后天都没时间,等下吃完饭就去。朱总也一起去?看着好当场可以谈,我们三个都是可以拿主意的。”说完凶霸霸地看着朱总,仿佛朱总敢不去,他飞绊马索将朱总捆了似的。

祖海已经从荷沅嘴里知道李小笑只是凶个外表,所以只笑笑道:“朱总今天忙了一天,肯定比较累……”

朱总笑道:“又不是七老八十的,等下一起去吧,李总说得好,都是可以拿主意的人,什么问题当场说明。”李小笑听了伸手拍拍朱总胳膊,朱总恨不得一拳打开这只力大无比的胖蹄儿。

祖海这才对大军道:“塞车了?”大军摇头道:“没,临时办点事情。你叫我吃饭,我别的可以不管,这件事非做好了才吃得下饭。”一边说,一边神秘兮兮地笑。笑得非常得意。

朱总坐大军对面,不知为什么挺不喜欢大军的笑,也不管他想与祖海说什么,非常霸道地打断他们说话,“小丛,小梁最近在干什么?每次打电话,不是在外面出差,就是在上海应酬。”

大军虽然身家不低,但是见了朱总与李小笑旁若无人的派头,一时不敢胡乱说话,老实安静吃他的菜。祖海忙将脸转回朱总那边,笑道:“春节后国家推出不少刺激出口刺激房产的政策,所以我与荷沅都忙得焦头烂额。荷沅现在算是小头目,手下也有十多二十来号人,她现在做的不是单纯采购工作,好像是用订单做诱饵,有计划地把什么供货企业引导规划,逐步形成区域效应。我看她野心不小,手笔很大。”

李小笑不以为然地道:“每天跟我们混一起,听的看的都是高层消息,眼光再不放开,还没出息做什么扭手扭脚的办公室工作的话,我喂她吃老大后脑勺。这妞出卖我,可恶。”

朱总听了不由看着李小笑笑,至此,他大约猜到荷沅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李小笑,忽然感觉这个大胖子有点可爱,至情至性。也明白荷沅为什么与他关系良好,荷沅这个人待人真诚,办事认真,带点家境优良养出来的一点傻气,和与祖海在一起混出来的一点爽气,越是久经江湖的老狐狸,越是能受这样性格的人吸引,更何况她又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有资格的男人看见女孩子,自然是更加照顾一点。

朱总原本一直在想老骆与荷沅究竟为什么关系如此良好,今天看着李小笑才恍然总结出来,这一桌子,祖海是不用说了,他自己与李小笑还有遥远的老骆,都是实心实意与荷沅做个朋友,没什么其他想法,即使有想法,也是转交给祖海,大家仿佛都挺珍惜这段友谊,爱护这个小妹妹一样的朋友。朱总忽然觉得好笑,原来这一桌子大佬,竟然是因为一个小姑娘,才有机会聚会在一起。

大军忽然扳住祖海的手臂,悄悄用手指指一个方向,道:“你看,你看。”李小笑正好面对着这个方向,先看见,“哼”了一声,“又是这个老头。”

祖海看去,见老头风度翩翩地领着一个年轻女孩进来,那个女孩,不是宋妍,比宋妍更年轻,仿佛大学在读,老远都看得出女孩好奇的目光四处照看。祖海稍微脑子转了一下,便明白过来,问大军道:“你处理宋妍去了?”祖海心中也有处理宋妍的想法,但宋妍真被老头抛了,他便觉得胜之不武了,大军这时候还追着老情人出气有点下作。作为老头的老情人,宋妍以后还怎么在上海滩立足?她已经够晦气,旁人没必要打落水狗。祖海哪里知道大军心里还窝着说不出来的火。

大军“嘿嘿”冷笑道:“你还不知道吗?宋妍攀的老瘟生元旦过岀,把所有附属企业一刀子砍了,顺带把儿子情人也一起砍了。现在他儿子想活命就每月问他要生活费,情人当然扔了。”

“那家流光飞舞广告公司?关了?”祖海吃惊,最近太忙,都没去关心这么大的八卦。怪不得大军敢出手处理宋妍,原来宋妍背后没靠山了。

“是啊,老头魄力大,减价卖给原来的总经理。”大军有点志得意满地道,“宋妍这个小娘皮以后别想再勾引男人了。”

破相了,宋妍一定是被大军破相了。祖海想到当年宋妍狡黠的脸蛋,心中一时感到有点可惜。忍不住道:“何必呢,赶出上海不就行了?何况她也呆不下去了。”

大军狠狠叉了块肉,几乎是囫囵吞下,“她以为能跟老头到死,真不知老头怎么开的窍。我下手还是便宜她。”

大军兀自得意,旁边却一个人霹雳似地道:“打女人?打女人算什么好汉,看你还有脸说。白长一副好身板。”

大军没想到有人这么不给面子,他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当下冷笑道:“那种婊子,斩了喂鸭都行。”

李小笑道:“自己五迷三道中婊子圈套,关上门扇自己大耳光才是。跟婊子罗嗦什么。”

朱总听了虽然没有发表评论,但举起酒杯与李小笑碰了一下,以示赞成。老大男人色迷心窍,上女人当便上了,怪自己瞎眼便是。再找女人罗嗦,那真是没种。

大军被李小笑噎得要死,但又没脸说出宋妍与他的糗事,他又是个做惯饭店八面玲珑的,见此便哈哈一笑不再提起,只是心头不爽,吃饭没劲,后面便不说话了。但这两个大佬说话可以呛人,朋友却还是祖海的,祖海只有收拾战场,拍拍大军以示安慰。

饭后,大军一个人没滋没味地走了,虽然心中恨恨的,但愿赌服输,技不如人,只有没话说。他又不是第一天混江湖。

李小笑一看祖海的车子,说什么都不肯让祖海自己开车走,非要揪了祖海坐他的车子,顺手将朱总也拖上,一路埋怨祖海真不要脸,也不说换一辆大的,存心是拒绝他这个胖子。

朱总上车后非常宏观地跟李小笑说了这个项目的涉及范围,存在意义,市场前景,前途展望,与利润分析。这种话,在朱总说来,自然是举重若轻,说起来如做报告,起承转合,停顿都不需要。李小笑是个最烦看资料的,一向喜欢闭着眼睛听人汇报。这会儿也是抱着肚子坐在朱总身边细听,到祖海办公室时,心中大致有了个理解。觉得这个项目不错,胜在进入门槛太高,各方竞争很少。

进入祖海办公室后,便由祖海接手对照地图和照片,向李小笑详细说明项目的地理位置,资金筹措,项目申报,目前准备的发展规划等具体事宜。祖海也是个粗放型的,一般是看一眼资料,提一个醒,说的是自己的大白话。与李小笑倒是一拍即合。

朱总这时候懒得听进程,这些吃饭前他已经知道,他便抓起祖海桌上的电话与正在路上的荷沅交流。朱总一开头,便寻开心地揶揄荷沅现在也是个领导,笑呵呵地列举荷沅目前有那些做派非常符合领导形象。荷沅最先还能把持,与朱总你来我往,也没一点客气,把朱总的肚腩甚至中规中矩的金丝宽边眼睛都笑了个够。但她终究没有朱总奸猾,再说正在开着夜车,不能太过分心,后来便招架不住。不过朱总也没为难她,开始和颜悦色地问她从事管理工作后怎么做事怎么做人。朱总是个从大公司基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人,对于管理,他问的是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比如工作安排怎么落实,工作进度如何检查,遇到抵制怎么办,刚性抵制怎么处理,柔性抵制怎么处理,有没有必要汇报更上级,自己是否亲历亲为参与细节工作,甚至有人越级反应如何处理。朱总就跟是聊家常一样,听见回答得好的,就同意,听见回答得不好的,他提出意见让荷沅参考。然后又从聊天中抽出一句话引申开去,也未必全是一问一答,更像是交流,但因为实力悬殊,交流过程有向答疑转换的可能。但朱总把谈话控制得很好,不会让荷沅感觉好像是被个长者扯着耳朵训话。

听祖海与李小笑谈得差不多的时候,朱总才与荷沅结束通话,让她不用赶来祖海办公室,都是老朋友,熟不拘礼,还是回家好好休息。她与他们三个不同,她明天还得按时上班。

李小笑听完祖海的讲演,将手抱在肚子上闭目思索很久,久得祖海与朱总都以为他是睡着了,他才睁开眼睛,一拍沙发,闷声说道:“行,我投入的话,一期二期一起上。唯一要求,动作要快,不能拖拉哪怕半天。我再把丑话说在前头,今天晚上,我们先定一个董事会章程大致框架,投入分配责任都明确。再一个问题,小丛你不能一套班子什么都干,今天确定,明天组建专门班子,专人负责这件事。我们不能占拿你工资的职工的便宜,专人负责也必要容易被我们指挥。朱总你看怎么样?”这笔投入虽然很大,但李小笑深信,面对的是同样资产雄厚的祖海,与社会地位很高的朱总,那两人有理由狡猾,但绝无理由无信。所以,只要两人都倾尽全力投入,而且项目又比较看好的话,他没有理由不看准机会分一杯羹。虽然,他明天一早会让手下飞速了解这个项目,但眼下事不宜迟,他得先把位置占了,占了再说。

朱总点头:“这是正理。既然三方确定,还是正式成立一个前期办比较好。人员可以先问小丛借用,但负责的人必须专职。方便以后顺利过渡到筹建办。”三个人当中,朱总是唯一训练有素的正规管理者,他自然对实际操作最有发言权。“李总也不用太心急,现在审批报告还在省里,前期办成立了也暂时无法开展工作,因为我们工作的展开必须围绕审核之后的规模来定。”

祖海也答应,以前是他与朱总两人合伙,实际工作当然都是他来做,钱也是由他来岀,所以他即使把海纳的人全部用上,也等于从自己一只口袋掏到另一只口袋,没什么区别。加入李小笑后,那就实质性不同了。“我建议负责由大家推选,最好是有点经验的人,朱总李总有没有这样的人才?我手下现在负责这个项目的人跑腿可以,但总体负责估计还有点不足,以后规模扩大的话,我估计他跟不上。”

李小笑却把眼睛转向朱总,“这种人才一般都得挖社会主义墙角,还是朱总来提供吧。一流人才都在你们这种大国企里猫着,拿几个出来死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