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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潇子君一听,立刻把粥粥举上马鞍,道:“好,我们快走。”这就策马奔向城门。伊不二一边上马,一边轻轻与王秋色道:“粥粥现在年少气盛。我本来想借这件事教训她一下,也叫她知道点天高地厚。”

王秋色这才知道伊不二的用心,想到真是自己破了他的局,脸上不由一热,借催马之际掩了过去。城门已关,粥粥只得剜肉一般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潇子君贿赂门官,赚开城门飞奔而出。潇子君忍不住道:“粥粥,你怎么那么富。”粥粥笑道:“都是我见缝插针地赚来的,你看我今天就赚了皇上一千两。”

四人连日狂奔,一路往南,幸好有潇子君的“神马一头醉”撑着,饶是如此,三匹马奔到海边还是一头栽倒。他们雇了一条船,扛马上船,扬帆出海。那是一个四季都是夏天的岛屿。从岛的一端到另一端,马要好好跑上一天。不过那么热的天对练《雅乐之舞》最是合适。王秋色与潇子君因着《雅乐之舞》,在最热的天气里也是冰肌玉骨,清凉无汗。伊不二自然重新拾起因奔波而搁下的武功。只有粥粥缠着子君姐姐要练《雅乐之舞》不得,后来经王秋色解释是对身体有害才罢休。伊不二很想劝阻两人练《雅乐之舞》,但是被王秋色以家仇待报而拒绝。

四个人在岛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神仙日子,众人带的银子用完,最后粥粥只得贡献出她辛辛苦苦坑蒙拐骗来的银子。不提。

却说皇帝一行来到南京,只在两江总督府里住了一夜便离开。离开时候把海地留在总督府,吩咐他与总督郑中溪就周村的案子讨论一下,递个密折上来。

海地知道郑中溪是父皇心目中的第一重臣,虽然以前在父皇争皇位的时候他不偏不倚,两不相帮。郑中溪老成持重,深谋远虑,说出来的话有时候都可以改变父皇的决定。但是郑中溪轻易不会公开表态,他有密折奏事权,他把他的想法记录在密折里递交给皇上,看着皇上采用他的主意宣扬为圣意而不声言,而皇上即使他离京千万里还是时时倚重,密折的传递络绎交错。他本来是皇上跟前的京官,但是因为先皇时期,西南战事总是出现粮草不继的困窘,今上继位,才忍痛把这个第一重臣放到富裕的两江,从此粮草被服不是从京中户部,而是直接从两江溯江而上,运往西南。为此户部尚书包广宁心中对他存了恨意,而粮草充裕的两刘将军满足了一阵后也还是如常人一般心生不足,不过那些怨言皇上最清楚,对他们递上来的折子都是留中不发,心里一如既往地重视郑中溪。

送走父皇回来的路上,旁边人多眼杂,自然无法与郑中溪交谈,海地心里反复思量父皇的心思,是故意给郑中溪机会让他对付刘仁素兄弟出那口恶气,还是让他这个没强硬后盾的皇子结交个支持他的重臣以便以后发展。最简单本份的是父皇想倚仗这个智囊就周村血案理出个头绪,但是郑中溪一向不是侧重刑名的人,而且证据又不清楚,怎么可能理出头绪来,所以依海地平日对父皇的理解,这种想法是最不可能的。又或者还有一种可能,父皇这次感受到了刘仁素兄弟的气焰,想借此收拾他们了,所以先甩个锦囊给他们,叫他们自己领悟他的意思,自下而上地弹劾刘仁素兄弟。这也是很可能的事。

但是海地觉得自己出面弹劾刘仁素兄弟是件太危险的事,这两兄弟目前如日中天,掌管着西部的军政大权,父皇甚至公开让他们“便宜行事”。因此刘仁素兄弟在那里处处安插自己的亲信,吏部接到他们发出的推荐军功人员,一向是问都不问地照他们的推荐给予职务,即使原先已有别人要安排。因此他们推荐的官被暗中叫作

“刘选”,如今不止是西部,朝中也有不少“刘选”的官员。与刘仁素兄弟作对,即使是最终把他们参倒,那也将是两败俱伤,他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他绝不会那么傻地那样子地去领会遵照父皇的意图。

回到总督府,海地就一直微笑着跟着郑中溪走,郑中溪何等样人,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摒退从人,与海地一起关在一个水中草庐里。这本来是夏天最好的纳凉所在,但在冬天里,外面覆上厚厚的苇草。里面升起暖暖的火盆,照样也是最好的暖阁。

郑中溪让海地坐到上座,但是海地推辞了,他笑道:“我大舅一直说郑大人是他的同榜,要我以后见到郑大人待以长辈之理。今天在父皇跟前我也不好照做,现在只有你我两人,我是万万不敢做到上座去的。郑大人不必客气,只管以后生小子看待我。”

郑中溪见他坐在客座,也不再勉强,但是他也不会因此坐到上座去,就把那上座空在那里。他以落座便笑道:“皇上让老夫参与周村的案子,可是老夫自接到血案之日起,就一直没有查出任何头绪,真是亏对对皇上的厚恩。不知王爷有什么线索没有。”

海地知道面对这么个老谋深算的人,隐瞒或者偏袒他是不会看不出来的,倒不如折中地把事情如实向他说了,反而能取得他的信任。而他已经打定主意,不管父皇这次是不是真的要他结交这个重臣,他都要这么做。有他一句美言,抵得上他海地作牛作马。当下便原原本本把陈四访得的线索,粥粥当着众人面说的现场等等都一一如实向他解说一番。

郑中溪听了闭目想了好久,海地也不打扰他,管自己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屋里是可怕的寂静。

好久,郑中溪才睁开眼睛问了一句:“皇上也知道所有这些了吗?”

海地应道:“皇上知道的不会比你我多,也不会少。”

郑中溪又闭目沉思了一会儿,才道:“老夫这儿有份那边县官直接递交给我的查勘记录,被老夫压下了。因该记录直指辽西的金矿护院。这个金矿老夫暗暗派人查了一下,以前是诚亲王开的私矿,现在是转了手。不知道确切的主人是谁,但是我看那里开出的银票大量从包广宁手中使出来。但是这做不了证据,只能说是猜测,也不能递交给皇上过目,原因应该是与王爷的想法一样。”

海地略一思索,立刻明白,郑中溪手中的证据是他吩咐陈四做的手脚,没想到还真给郑中溪顺藤摸瓜摸出包广宁来,从他那里牵出包广宁,再加上陈四调查出来的证据,似乎可以就此把结论写给皇上了。但是海地心想,即使是密折,这么做了还是会让包广宁猜测到是他海地干的好事,万一没扳倒包广宁,那就没的染一身骚了。应该想个对自己更安全的办法。

于是他沉稳地道:“那这个折子我看来是要回避了,一下端出两个嫌疑的,而且还都是朝廷重臣,皇亲国戚,不知道的人都会说我一石两鸟,打击兄弟。所谓三人成虎,反而会影响父皇对此时的正确处理。”

郑中溪看着海地笑了,笑了好一会儿才道:“王爷说得有理,兄弟相煎,总是有违圣人之训。但是皇上既然下令叫你我讨论了上个折子,你擅自退出会令皇上失望,这也不是个好办法。不如我们还是照皇上知道的内容写上,再添一些你我的见解,比如说此时不宜公开调查等等。而后老夫把手头的包广宁的证据交给王爷,以便王爷以后便宜行事,你看如何?”

海地听了一愣,那不是上了等于白上了吗?什么意义效果都没有。但是他自然不会表露出来,从桌上拿了笔墨道:“郑大人说得是,也只有这么写了,否则给父皇添乱,还于事无补。我先拟个稿子,您看可不可以。”说完便略一思索,下笔洋洋,按郑中溪的意思拟了份密折,写完还没等磨干,郑中溪便凑上来看,看完便道:

“王爷思虑周详,老夫看竟也不用再添笔墨。这就抄到折子纸上去吧。这回老夫来写,哪有一直劳动王爷玉体的。”

海地笑道:“有其弟子服起老,郑大人不用对我客气,折个自然该当由我来写。”说着也不离座,接过折子纸便规规矩矩誊抄。郑中溪旁边看着他又是沉思,沉默不语。

待海地抄完吹干墨汁,郑中溪便取过刻有他名字的密折盒子装上,从腰间拉出一条钥匙亲自锁上,这才完成全部程序。海地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从郑中溪的一系列动作,他看出他对密折的重视程度。

两人初次相交,谈完正事,又略略说了些南京的分物人情,海地知道再磨蹭着也没什么意思,怎么可能叫一个老谋深算的人第一次见面就与他掏心掏肺,便起身告辞。

郑中溪打开门招呼船过来,这期间忽然冒出一句:“战国时期晋文公大会诸侯,后来宋襄公也学他之举,但是最终他们的王霸之业都没结果。秦最后得了天下,但是他也没做什么大会诸侯的壮举,他不摆花架子,他很务实,所以他提出了最有效的统一六国的计策,王爷对这段历史应该是熟悉的吧?”

海地唯唯诺诺。他虽然熟悉,但是一时相不出来那条计策是什么。不过他立刻领会郑中溪忽然冒出这句话的意思,他是以六国在比喻他们现在兄弟争太子的现状。便恭敬地微笑一屈身,道:“谨受教。”

郑中溪也是微笑地看着他,但是不再说话,到上岸分手时候海地耳尖听出他不再自称“老夫”,而是称“我”了,知道那是这个老成之人对两人关系改变的表达,便与郑中溪道:“我表字海地,一般到舅家行走,大家都以海地称呼。郑大人是我长辈,以后也可称我海地。”

郑中溪连说“岂敢,岂敢”,但是也没怎么多说。

海地一回住处,立刻叫人找来郑中溪说的有关战国的那些书籍,翻阅再三,终于看出四个字,“远交近攻”。他掩卷沉思良久,便叫过陈四,如此这般吩咐了,叫他立刻往西南找刘仁素。

与其让刘仁素从江湖渠道获得消息,不如把这个人情自己做了。

第二十三章

玉石居美得不象人间,即使是冬天还有花香鸟语。但是明明不是仙界,人力非要逆天而行造成仙境,自然除了需要有美好的构思外,离不开俗不可耐的白花花的银子。是以红线夫人看着丈夫玉石先生白木被人重金请去的时候,虽然也会笑吟吟来一句“商人重利轻别离”,但是也不会阻止于他。有银子打底,才可以有上层建筑。

这一回重金请出玉石先生的是刘仁素。当他差人抬来一个樟木箱的白银时,玉石先生连应一句话都懒得。而当他差人把樟木箱里的白银换成黄金,白鸢出来看了一眼进去通报:“哥,够我们用三年了。”玉石先生还是没出来,但是放出一句话:“元宵后启程。”

陈四赶到西南边陲时,已经快到春节,边陲小县上开始有了春节的喜气。自从两刘将军担当起西疆守边重任以来,小县在短期内恢复了战前的热闹和平静,小县的人走在街上再不用提心吊胆,怕突然冒出的锦奇族人挥刀烧杀抢掠。沿街都有冒着热气的羊肉汤冒着香味,不过这儿的羊肉汤除了放上一把葱花或香菜外,还放上一勺辣油。

陈四路上已经想过,朝廷对番王私自结交外臣是严厉禁止的,而今上是最反感这事的。所以他到刘将军大帐去,如果直接到正大门通报是自己王爷的家臣来拜访,虽然可以快些见到刘将军兄弟,但也未免太落痕迹,如果哪天刘将军与王爷交恶,可能会借此事咬上一口,给王爷带来麻烦。而且他也不能太多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如果给包广宁知道的话,一定牵累王爷。所以他不能急,可以热乎乎坐下地喝上一碗羊肉汤,然后等天暗一点时到大营找他的同乡,刘将军的幕僚,由他传进去会隐蔽一些。

刘仁素的幕僚看见陈四过来,倒是一点没有拖延,也没多问什么,立刻去面见刘仁素。那时刘仁素正好吃饭,他弟弟刘仁清也刚好在,一听说崇孝的人过来,刘仁素很奇怪,问刘仁清道:“你说老二的人来干什么?我们两家素不往来,而且他也据说是个寡情的人。”

刘仁清想了想道:“等下叫他进来问了,如果没什么要紧事情,正好递个密折给皇上,给他看看老二也熬不住出手了。”

刘仁素笑道:“你总是一点都不会吃亏。好吧,叫他外面等着,我们吃完饭再传他。”

陈四这一等足等了两个多时辰,只听外面二更鼓起,才见同乡幕僚匆匆进来,说刘将军召见。道刘将军大帐,见里面就只坐着一个刘将军,看上去应是刘仁素。陈四行礼后站到一边,也没见刘仁素抬一下下眼皮。陈四也是见官多了的人,担对这种阵仗倒还是第一次见到,即使是包广宁见到他也是笑眯眯面子上做足功夫的。不过陈四知道好歹,也知道刘仁素手中有权,可以一言不合而不他杀掉,所以站在旁边一声不吭地等着他发话。

过了好久都没见刘仁素说话,却是刘仁清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见陈四就惊讶地道:“这不是陈四吗?你怎么在这里?大哥,看你这么专心冷落了贵客,来来,坐。”

陈四自然知道他们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地给他下马威呢,但是陈四心里暗暗冷笑,等下就可以看他们的好脸色了。他非常谦恭地推了又推,才偏着身坐到椅子上。这时候刘仁素抬起头,也是一脸惊讶地道:“你看我这记性,师爷说有贵客来,我光顾着看公文了。来人,上茶。”

茶端进来的时候,陈四并不敢喝,但是把茶杯在嘴边比划多下。

刘仁清道:“我们这儿比不得京城,没什么可以招待贵客,陈四爷回家可别与你家王爷说去啊。”

陈四笑道:“我家王爷是最敬重好汉的人,所以今天差卑职来,实是有要是相告。事情是这样的。今年夏天某月某日清晨,两位刘将军在家乡的府第跑出一个马队,那个黑马队威风凛凛,非常招眼。在半路时候跳上不知那一方的好汉,都是黑衣蒙面,傍晚时候到得一个小村叫周村的,杀光全村老小,得了本江湖奇书《避就真经》,随后一把火烧了周村离开,半路下了马,马队于第二天清晨回到刘府。这其中有个小姑娘幸免遇难,机缘巧合告了御状,内容就是我前面说的这些,原来是江湖人士救了她,帮她查处黑马的来历。皇上吩咐我们王爷合两江总督郑中溪大人引起严查。于是我们王爷又得一现场搜得的线索,原来杀手来自辽西两处金矿。我们王爷叫卑职星夜赶路来通报两位刘将军一下,说刘将军应该查得出是谁栽赃给两位刘将军。”

陈四看着两位刘将军神色越来越严峻,尤其是刘仁素的眼光简直可以杀人。说罢良久,刘仁清才问了一句:“你们王爷叫你过来,似乎是不相信这事出自我们之手,为什么?”

陈四一路早就打好腹稿,胸有成竹地道:“我们王爷说过,两位刘将军坐拥百万大军,威震西部,实在没有必要觊觎江湖上的什么秘笈,这是其一。”

刘仁素点点头,道:“嗯,接着说。”他心里想这老二说到点子上了,我手中有全国一半的军队,要什么不可以,区区一本秘笈起得了什么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