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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庆升平全传(2)

作者:(清)都门贪梦道人

正想之间,见看门的小秦椒胡大,手举一藤鞭,照那乞丐劈头就打。那人还手,一拳将小秦椒打倒在地。小秦椒一阵贱笑,说:“你还会把势②吗?你念一个喜歌儿,我给你一百钱。”那人说:“我不会念喜歌,休得胡说!”这小子望那人身背后一瞧,见一女子十分美貌,怎见得?有赞为证:

发似青丝面芙蓉,鼻如悬胆耳似弓。樱桃小口含碎玉,天庭饱满地阁丰。淡淡春山含秀气,玲玲秋水透聪明。身穿布衣多齐正,裙下金莲一拧拧。衫袖半吞描花腕,十指尖尖如春葱。捧心西子真堪似,水笔丹青画不成。

说:“朋友,瞧你这样不像要饭的,你姓什么?哪里人?告诉我,我周济周济你。”那人长叹一声,说:“老爷若问,听我慢慢说来。我乃河南卫

①辇(niǎn,音捻)毂(gū,音姑)——天子之车的专称,这里指京师。

②把势——武术。口头用语。

辉府新乡县连三庄人氏,姓胡,名忠孝,自幼习武。父原任开州守备,已故,母亲教养兄妹二人。妹名赛花,针线女工,一概俱佳,又兼武艺精通。我有一姑父在京作守备,在京营菜市汛,③历任有年。有个表弟郝玉春,十七岁中的武举人,有意将妹子赛花给他为妻,一同入京,前来投亲??”

兄妹坐了二套车一辆,随带行装衣包等物,辞别老母,兄妹起程,在路饥餐渴饮,路上无语。那天进彰仪门,日色已落,暂且入店歇息,意欲明天再去寻见姑夫、姑母。至路南广成店下车,入上房。店中小伙计慌忙打净面水、泡茶、擦桌子、摆小菜碟,问:“吃什么饭食?”忠孝说:“叫车夫将衣包搬进来。”小二说:“赶车的已赶车走了。我问他,他说你坐的是代脚车,此时早走远了。”忠孝一闻此言,甚为惊异,说:“贼子,坑了我了!”这一个车夫原是他朋友荐的,名叫王顺,在他家已然二年有余,诸事诚实,原籍三河县人。今日住店,他见忠孝兄妹二人入店,他想道:“他车上行李足值五六百银,这两个骡子也值三百余两。莫若我将他拐了一走,可以发财回家。”随手执鞭子,将梢子一领,出广成店,往正东去了。忠孝听店小二一说,慌忙出店观看,四顾并无车辆,无奈转回上房,闷闷不乐。姑娘说:“哥哥不必发愁,明天到姑夫那里禀官再拿他,大概也不晚。”忠孝点头,要菜吃饭;吃饭已毕,撤去残桌,安歇睡觉,一夜无词。

次日天明,净面吃茶,用罢早饭,自己出店,叫赛花在店中等候,直奔菜市口汛守备衙门来了。见一当兵头目,素日认识忠孝是郝老爷的内侄,说:“少爷,你好,从哪里来?”忠孝说:“自家中来,王头儿你好。”那人说:“郝老爷随新放查办外洋钦差朱大人上东洋去了。”忠孝一听,说:“家眷曾在这里?”那人说:“他一同出京。”忠孝长叹一声,无奈回归店内,心中烦闷,叫小二备酒遣闷。正是:

恨路难行钱作马,愁城易破酒为兵。遂与赛花说明姑夫出差外洋之事,兄妹叹息,无计可施。忠孝酒醉,蒙

头便睡,醒来觉四肢发软,头痛眼黑,口干舌燥,不能起床;连急带气,被困异乡,有心要走,病又不能起床,幸亏妹妹头上有簪环首饰,拿去典当,但典当已空。一月有余,病体虽好,衣履早为罄尽;店内有不教住之意,手无分文,无奈买瓦罐,兄妹意欲讨饭归家;来至菜市口,见街东人烟稠密,上挂花红,知是铺户开张,意欲上前讨饭,正遇小秦椒胡大相问,遂说明来历。

圣上在旁听的明明白白,只见小秦椒说:“当家子,①你等着,我见见我们东家,周济周济你回家。”说罢,走进东上房去了。片刻由屋内出来,站在台阶上,招手叫忠孝说:“你这里来,见见我家少东家,要行个礼儿,必周济你回家。”忠孝随同他进东上房北里间屋内。屋中陈设甚多,墙上挂着

③汛——清代指军队驻防地。

①当(dàng,音荡)家子——北京土语,指本家,本族或同姓。

线枪五条,路东八仙桌一张,是花梨的。南边椅子上坐一少年人,约有二十上下,面黄,身穿蓝绸裤褂,漂白袜

子,镶缎双脸鞋,散着裤脚,手内托着银水烟袋一支。忠孝慌忙躬身施礼,说:“大爷,你好。”他把脸一扬,嘴一歪,说:“不必行礼,你是哪里的人?”忠孝说:“河南卫辉府人氏。”说:“你回家可用多少银子?”忠孝说:“多少不拘。”少掌柜的说:“我给你五十两银子,行不行?”忠孝一听,心中暗想说:“还是北京城天子脚底下大邦之地,真有这样仗义疏财之人!”赶紧道谢,见此人由那边箱子拿元宝一个,说:“给你吧。”忠孝接银在手,说:“大爷,我兄妹如回家之后,多则一年,少则半载,必要前来登门叩谢!不知大爷贵姓?”小秦椒说:“我们大爷姓佟,别号人称佟百万。”说:“你去吧。”忠孝转身往外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