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怒之际,听得头前有人说道:“咱们哥俩去听广庆茶园子弟班去。”圣主随跟此二人,来至广庆茶园门首,见里面摆着彩场。方要下驴,见从里面出来一个秃子,身穿蓝绸裤褂,白袜,青缎子皂鞋,手拿芝麻雕的扇子。见圣驾一表非俗,甚是端严,说:“老爷子,你听戏吗?”圣主点点头,下驴说:“将驴交给你吧。”那秃子说:“行了。”赶紧叫:“来人!将驴拉
①瑶台——神话中称西王母所住的地方,后泛指神仙居住之地。
着■■去。”从里面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说:“四太爷,我去。”接过驴,望东■去了。
那秃子说:“老爷子,跟我走。你是楼上听?楼下听?”圣主说:“楼上。”此人带路,至正面楼。圣上落座,秃子拿了一个茶壶与茶碗放在桌上,说:“老爷子,你这里坐着吧。”圣上说:“秃子,今日豫亲王唱什么戏?”秃子说:“你老人家说话可笑,王爷不唱戏,是他府里排的弟子班,我朋友给我请的,唱的好着哪!昆弋乱弹,有一个好武生,才十五岁,今天《夺锦标》,是他唱。这弟子班数着他红,王爷最喜欢他。”圣上说:“秃子,豫亲王来不来?”秃子说:“老爷子,你怎么管我叫秃子?人都有个名儿,树都有个影儿。我叫铁头孙兆英,又叫孙四。”圣上说:“你是土匪,你有绰号了?”孙四说:“老爷子说的好哇,我可不是土匪,这前三门外头有四个著名的土匪,是我替人家打架来的。这个广庆茶园的东家是孤儿寡母,被这四个恶霸霸着,不给人家东家钱,我是气忿不平,替东家来找四霸天。我这身上练过油锤贯顶,两太阳砸砖。这四霸天与我打赌:开水浇头,披刀贯顶。四霸天吓走,我给东家照料这个买卖。今天有我拜兄给我请的子弟班开贺。提起此人,大大有名:九城官私两面、五城十五坊、南北衙门、大宛两县、顺天府都察院,常管闲事。此人住家在安定门里国子监,姓马,排行在末,名叫梦太。”
圣上说:“这些话倒不提,我且问你,这四霸天姓甚名谁?怎么叫着四霸天呢?”孙四说:“南霸天姓宋,排行在四,前门外头大小堂名、男女下处,很有几叉杆,手下余党不少。营城司坊也有几个朋友,吃过宝局,很真说得去。北霸天虽在前门外常住,乃是德胜门外的人,姓桂,名翔,号叫凤甫,专在南北衙门走动官事,包揽词讼。东霸天姓李,名荣,别号人称花斑豹,在东九仓上,很算站得起来的人物。西霸天姓石,名俊德,别号人称小诸葛,在户部三库的库兵身后治事。这四个人,手下俱有余党,无所不为,无事不作。正是:
闲将冷眼观螃蟹,看他横行到几时?我听说这四个人,约聚余党,今天要来找我打架。我这里回头也有朋友
前来相助,巧遇你老人家,还许瞧的见热闹哪!”圣主口中说道:“难道地面巡城御史还不办他们吗?”孙四说:“■!你老人家偌大年纪,还不通世路吗?有官就有私,有水就有鱼。他等俱有几个朋友护庇。”
正说之间,只听楼梯响,上来九门提督伊哩布,将兴顺镖店一干人犯,俱交手下当差人等送归衙门,交司员严刑审问。自己换便衣,随后追赶圣驾。有报事的人说:“圣上已在广庆茶园听戏。”遂来至楼上,见圣上已在那里坐定,与一个秃子说话儿呢,赶紧磕头,在旁边一站,不敢落座。孙四一瞧,见伊大人一表非俗,说:“你来了,为什么给这个老爷子磕头?”大人摆手,说:“你不必多问!”此时楼下已有二百余人,楼上尚未上座,只有圣上及伊大人二人在此。孙四又说:“你坐下呀,为何尽站着,也不怕腿疼?”大
人说:“少管闲事!”正说之间,见达摩肃王来到,身穿便衣。自见圣驾骑驴过去,赶紧脱去
官服,换好便衣,派人前去寻找圣驾,自己也望各处寻找。眼看天将正午,见有从人来报说:“奴才碰见一个■驴的,是圣驾骑的那头驴,奴才问他,是广庆茶园有听戏的叫他■的,大概圣驾许在那里。也何妨上那里找找,万一在那里,也未可定。”王爷一想有理,遂说:“手下人,你们都回去吧,回头我若找不着圣驾,我自雇一辆车也就回去了。”说罢,自己遂顺大街来至广庆茶园门首,迈步就望里走。楼下找遍并不见有圣上,赶紧上楼,见伊哩布同圣驾在那里,旁边还站着一个秃子,在那里说话。随过去请安,也在旁边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