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道:“杨腾蛟那厮,委实的猛异常,小人弟兄两个都输了。”天锡道:“他还是先伤你,先杀你哥子?”刘二道:“他先打坏小人,小人动掸不得,哥子一人敌他不过,被他害了。”天锡道:“他杀你哥子之后就走,还是俄延着?”刘二道:“他得了手便抢去银两、令箭走了,众人也不拦他。”天锡道:“现在众人都供你拦他不住,追上去吃他打坏;又说并不曾见有银两抢去,到底怎样?”刘二道:“小人实是先被打坏,喊叫众人,又都厮看,由他走了,抢去六百多两银子。众人明明都看见,只因杨腾蛟就将一百两送与众人,所以众人相帮他厮赖。”天锡道:“我也因追出这一百两银子,心中有疑,所以问你。是你的可认识?”刘二道:“为何不认识!”天赐就将这银子与刘二,认定丝毫不错。无锡道:“你二人从东京到嘉祥,来回盘缠,也用不到六百多银子,不要是你浮开。日后捉住杨腾蛟,追赃不出,须是本县的干系,你不要累我。”刘二道:“小人浮开什么!这六百多两银子,是太师发出来采买物件的,并这盘缠,一总在包袱内,怎说没有?相公不信,现有太师是见证。”天锡道:“真个有,本县怎好不与你追。只恐你将别样银子算在太师项下,不得不问个明自。”刘二道:“都是太师府里领出的,都是内库的银两,有甚两样出来?譬如相公的仓库钱粮,敢怕也有甚两样?如今只求提得凶手,诸事俱明自了。”天锡道:“你既被他先打坏,动不得,他然后抢银子,你这手足上的伤痕又是那个捆坏的?”刘二吃了一惊,半晌道:“这是那厮怕我不倒,又捆了我。”天锡道:“你这厮老大脱卯,自不识得。他捆你,少不得有一时半刻。你方才又说他抢了银子,即刻就走,众人救不及。你前言不对后语,现有你的口供在此,众证确凿,你自去看来!”便叫张保正一干人齐来质对,把那两纸供单掷下去。
刘二暗自叫苦,方知着了众人的道儿,便道:“小人不识字。”天锡哈哈大笑道:“你诈那里去?”就叫书吏读与他听。刘二听罢,叫起撞天屈来,道:“这是何人捏造的?又非我的亲笔,又没我的花押,怎便作得真?”众人都道:“你老实认了罢,省得害别人。这盖青天相公前,比你再高些的也漏不过。”刘二叫道:“你这厮们得了赃,卖放凶手,却捏这字据陷我。”天锡道:“你这厮不用赃不赃,现在这一百银子都是棋子块儿,上有嘉祥县军饷的戳记,与你那三百余两内库印子泅别,怎说不是两样?杨腾蛟既要抢劫,不好连包袱齐抢去,却又留些还你?你这厮一虚百虚,不用强辨了。”刘二已是心怯,又请原银看了看,道:“小人方才不看明白,这是景阳镇总管云天彪赠我们的盘费。”天锡大怒,喝令掌嘴。两边虎狼般的公人,一声答应,一个上前绑了手,一个揪住头发,将头按在膝盖上,一个举起黄牛皮的掌子,一声呼喝,向那左边面颊上足足的盒了二十个大巴巴。刘二叫屈叫皇天道:“苦主这般吃亏!”天锡大怒道:“便活打杀你这狗才值什么!”喝声再打,掉转头来,右边又是二十个,方才放了。只见满口流血,那张脸汤泡屁股也似的红肿起来。天锡道:“你既称你哥子怎般了得,又有你相助,尚且近杨腾蛟不得,却怎说这些老弱男女卖放他?还有一个凭据在此,莫非也是他们捏造的?”便把蔡京的原信掷下。刘二见了,吓得魂不附体:“你既不去谋害人,无故自己的亲弟兄,乔扮什么主人伴当?包袱内带这一大包蒙汗药何用?你这厮狐假虎威,将蔡京来唬吓本县。本县就先将你处了死,叫那蔡京识得我,不问你招不招!”原来宋朝的法律,待守令最宽,知县官便治得人的死罪,所以盖天锡敢说这话。当时刘二见堂讯利害,干证确凿,又恐天锡认真做出来,理屈词穷,抵赖不去,只得招认了,因说道:“实是奉上差遣,盖不由己。哥子的冤枉,求相公伸理。”
天锡当堂录了供,唤过押司来叠了文案;一面加紧责令公人,画影图形,严拿杨腾蛟。对张保正等一干人道:“叵耐尔等通同欺瞒本县,本当重责,姑念因人受累,又是热审减刑之际,从宽豁免。日后休得如此!”众人叩谢。就着张保正领了店小二一干人,回家保释,再候呼唤。杨腾蛟的一百两银子封寄入库。刘二着去城隍庙内安置,令医士调治,令公人伴着他,行李盘缠马匹俱发还收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