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真听罢,击节叹赏,暗暗点头。丽卿笑道:“我近来几年被玉郎缠障死。”
永清笑道:“怎的是我缠障你?”丽卿道:“没来由,你提定了我,要我学做诗。
我又不好拂你的意,胡乱读了些。今我对此良辰美景,吃你害得摆布不下,心里想了几句,要说出来,你却不许笑我。”永清笑道:“便请教些何妨,谁敢笑你。”
那丽卿酒遮了脸儿,也不怕不好意思,便顿开喉咙,莺啭燕语的吟道:“明月照桃花,依然还我家。”永清大笑道:“直是高的。还不谢我师父,反要怨我,真没良心,先罚你一杯!”希真笑道:“你不要打岔,听他说下去。”丽卿道:“明月照桃花,依然还我家。回想猿臂寨,又在天一涯。”永清喝彩道:“真好!”丽卿接下去道:“去时何悲伤,归来何欢喜。欢喜与悲伤,只在这片地。”永清道:“意思实好,可惜地字不叶韵。”希真笑道:“不要管他,只顾做下去。”丽卿道:“今日归故乡,故乡空断肠。怎比深山里,仙家日月长。”永清听罢,也不觉凄然下泪,说道:“姊姊真是夙根人,在干戈戎马之间,略一沾唇,出口便恁般风雅。
只是章法字句尚未磨琢,然已亏你。”丽卿笑道:“正要你与我琢磨。”永清道:“怎比二字,诗家少见,不如改了‘何如’二字。‘只在这片地’,不如改了‘只此风光里’,泰山可是否?”希真点点头。听他二人的诗意,都是物穷思变,知他们玄机已动,因缘已到,便默坐定神,观他二人的根基,暗喜道:“到了。且消停月余,定有机会到来,好点破他们也。”当时且不发言,大家说谈别事,尽兴畅饮,直到二更,方才吃了饭,收拾归寝。
次日,希真依常早朝,与张叔夜、贺太平共议军国重事。朝罢归来,入静室跌坐,修现内丹。原来希真于金丹一道,已有一半工程。虽历年戎马倥偬,未暇修炼,但根基已十分坚固,所以在千军万马丛中,真性凝然不动。今当太平闲暇之日,便先将那丹经秘发参究一番,将前进的路程探看熟悉了,再等机会。
这日,希真正在静室默坐,外面忽投进一个名刺,希直接手一看,乃是“王子静”三字。希真大喜,忙教请入客厅。希真换了衣服,出厅相见,王子静已在厅上。
希真唱喏道:“贤弟违别多年,此番光降,大慰阔怀。师父安否?现在何山?”王子静答揖道:“小弟正奉师命,来访师兄。”希真逊了坐,侍从献茶。希真开言道:“贤弟亲炙师长,迩来功业定然精进,可炼养些什么工夫?”子静道:“承蒙下问,惭愧之至。师父虽不弃蠢顽,惟小弟憨拙性成,毫无长进。”希真笑道:“贤弟何其过谦,将来同养元功,正是自己弟兄。”一面吩咐备酒,邀入内花厅坐地。俄顷酒筵齐备,希真相逊入坐。席间希真又问:“师父现居何山?遣吾弟前来有何见谕?”
子静道:“七年以前,小弟从师父隐入庐山。那时师父曾说起师兄,尚有七年世缘未了。今屈指已届其期,不知这七年中吾兄事业如何?”希真道:“那年小弟为高俅陷害,正欲访寻吾弟,同避深山。不料魔障未尽,世缘相牵,七年中竟有如此如此大事业。”便将怎样落猿臂寨,怎样与宋江作对,怎样恢复了衮州,献馘归诚,怎样平定新泰、濮州,怎样从张经略平灭梁山的话,细细说了一遍,并道:“此刻献俘奏凯,大功已定,小弟早已在天子前辞职告退,拟欲到师父前侍从学道。谁是圣恩深重,留我暂住几时,只得遵从。看来不久就可入山矣。”子静道:“师父遣小弟前来,正为此语。师父说,金丹真传吾兄俱已领会,无庸多嘱。就是成功之后,急流勇退,吾兄谅亦能之。惟修道之处,师父为吾兄选得嵩华两山,可以安身。又,令爱亦是道器,可付真传。吾兄努力进修,勿负师父属望。成道之后,再行聚会。”
希真连声诺诺。酒筵已毕,又叙谈一回,子静告辞。希真相送出门,寄请师父道安,子静相订后会而别。希真送别了王子静,仍入静室修观。
荡寇志最新章节TXT-----第一百四十回辟邪巷丽卿悟道资政殿嵇仲安邦
话说陈丽卿闻知猿臂寨磁床压碎,大惊垂泪,大有不忍弃舍的意思。希真急忙劝止道:“吾儿何必如此,万物无常,人生有尽。就是天地也有毁坏之事,何况这点点玩好!”丽卿道:“这磁床是最难得的,如今压碎了岂不可惜。”希真笑道:“既已压碎,你待怎的?不要痴想了,且吃酒罢。”当时便开发了来使,重整杯盘,三人再饮。丽卿又自言道:“这班男女真是可恨,难道墙要倒了,不留心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