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主人已挣扎起,抖擞精神,来助成英。那寓中一群武生,初时未敢打头阵,到此也狼虎般大吼齐来。只见成英右手把那一个穿珠婆的脚尽力一撕,已变成两爿;左手把这一个穿珠婆的脚往外一掼,这一个只算侥幸,得个半死。看的人一齐喝彩,震动了大千世界。穿珠婆的余党看见成英了得,又见他有无数帮手出来,叫苦不迭,都纷纷逃散了。成英便教唤里正来,将那一个跌坏的绑了送去报官,同众武生并店主进寓。那店主口里不住的吐出紫血,成英甚为着急。不数日,主人死了,成英痛哭不已。
那历城县知县,将金成英殴杀穿珠婆的文案,详上都省。检讨使贺太平看了案由,惊异道:“此人有如此神力,若使为将,怕不是朝廷柱石。”便提笔判道:“穿珠婆率众滋事,殴伤寓主致死,律应斩决。今已死,毋庸议。余党着驱逐出境。
并原交里正受伤未死之穿珠婆,旬日亦愈,一并驱逐。金成英于寓主有同患之谊,因情急,格杀拒捕匪徒,可勿论。”那成英就是这场中了武解元。贺太平极爱他,收为得意门生。成英大喜,便拜贺太平为老师。贺太平赠金成英宝刀一口,名马一匹,成英大喜拜谢。捷报回家,诸友亲贺喜,设筵会客,竖旗上匾,一场闹热,自不必说。
过了数月,正值盖天锡去任,高世德接任之时,成英猛然记念贺检讨,便挚眷赴济南府。家人都不解其故,只得跟随同行。一路上晓行夜宿,一日行到济宁州南城驿。其时正是巳牌,成英忽命停车觅寓。车夫道:“日子早得紧哩。前面平坦道路宿头不少,何必此处早歇?”成英道:“你只管依我。”当下将家眷行李安寄客寓,造饭毕,只见成英身佩宝刀,步出街头,各处游玩。至晚,无事而归。娘子问道:“官人今日出去,端的为着甚事?”成英道:“我上省赴试时,来回于此地两次,遇见一魁伟异人。初次我不以为意,第二次我看他兀是英气逼人,拟欲前去一访,却因与寓主算账,俄延片刻,与他错过了。今日各处访寻,杳无踪迹,只好罢休。”当晚安歇寓中。
次日起行,经过济宁城北一带桑林,忽见前面一筹大汉,生得虎头环眼,八尺身材,骑着点子大马,伴当掮着一口泼风大斫刀,成英在后面远远望见。那大汉兀自眼不落放看他的行李箱笼,成英大疑。只见那大汉忽问脚夫道:“你这行李是那位客人的?”脚夫道:“是新科武解元金相公的。”大汉道:“金相公在那里?”
脚夫道:“后面便是。”那大汉便拍马直到成英面前,滚鞍下马,扑翻虎躯便拜,道:“久慕吾兄盛名,不意今日得遇于此,实为深幸。”成英慌忙下马答拜,道:“好汉高姓大名?贵籍何处?缘何闻知贱名?”大汉道:“小可姓李,双名宗汤,长沙县人也。江湖上久传吾兄盛名,小可有缘相遇,请前面杨枹山中一叙。”成英又疑,便辞道:“深蒙头领错爱,但小弟此行,赴济南而后,拟即上京会试,试期将近,王事为重,不敢逗留也。”那李宗汤听见叫他头领,便呵呵大笑道:“吾见何轻量天下士!天下大矣,俊雄豪杰,岂尽无良,何至人人视官家如仇潍,人人尽欲搜罗材能,以为抗命之地哉?彼铤而走险,据山聚众,拒捕抗官者,皆庸奴之所为也。吾兄何轻量天下士!”成英大笑,深深谢过,便问道:“足下往杨枹山何事?”
李宗汤道:“山中有于潜主人隐居于此,是小弟的敝业师。小弟一身武艺,出自此师指拨者居多。小弟此番特去访谒,不意中途幸遇吾兄,因敝师亦慕吾兄盛名,故相邀同去一叙。”成英大喜愿往,便吩咐庄客将车仗行李在道旁等候。
金李二人并辔同行,李宗杨道:“方才小弟见贵行李上标封,有‘曹州金’字样,就猜是足下。但不识足下生长曹州,何故挚眷而去?”成英笑道:“敝地有一群好汉,证盟结义,当时弟亦在会。后知此辈非安分之人,渐与疏远。怎奈此辈纠缠不已,弟待欲厉色拒绝,又恐太过。当今新来知府糊涂昏昧,而此辈作奸犯科又势所必至,弟深恐有意外之累,是以远而避之。”李宗汤大拜服道:“仁兄真是卓见,此辈速宜杜绝。不然,不为官吏所陷害,必为盗贼所招致矣。”成英连声称是。
宗汤道:“仁兄见几,固是高见,然亦何必挈眷同行?”成英道:“小弟祖籍并非曹州,先君某公始徙于此,彼时便有更徙济南之意,今弟适欲往济南,是以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