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宗、吕方在房里听得,都面面相觑,吐吐舌头。应元转身进来,吕戴二人问:“此人是谁?”应元道:“是盖天锡的心腹人。休去睬他娘,我们走我们的。”便将钱吉一干人都叫进来,说明了此计。众人只是磕头。应元便叫吕方、戴宗扮了节级。戴亲把那三百金子都付与应元道:“哥哥将了,我二人轻身好走。”应元收了,便领吕戴二人到后园土墙边,摄张梯子,爬上去看时,惭愧,墙外苦不甚高。吕戴二人张见巷内却好无人,先后跳下去。包裹、腰刀应元已隔墙掷出去。吕戴二人拾来,背跨好了,出了巷,头也不回,得命的一口气奔出东门,到了一个凉亭子上坐下,已是申牌时分。二人一面缚了甲马,一面说道:“真难得这个毕押狱,如此仗义,山寨中又得一个好弟兄,我们在前面等他。他脱得身,我们才放心同回。”二人缚好甲马,戴宗作起神行法来,腾云架雾也似的去了。
却说应元放了吕戴二人,暗地里差人去报知益知府,便到前面去对钱吉等多人说道:“戴吕二位头领已得命走了,此刻时候不早,我们也就动身。我这里有知府的信牌,将你五十余人姓名开上,只说奉知府钧谕,解你们到城外良安营管押。我扮做押解官,你们都上了刑具。待偏了出城,我已有心腹人在城外,雇下五七十头口,骑了便飞奔梁山去。”众人都大喜。应元将他们都上了锁镣,自己全身披挂,提了兵器,备了干粮盘费,点起三五十做公的。只见几个亲随在那里交头接耳价议论,应元问何事。亲随禀道:“方才在府前,听说知府相公捉着了那个武妓,原来是个男子假扮,都说那人姓郭,是梁山上的贼。”应元偷眼看钱吉等人,俱备失色。
应元道:“此刻可审讯否?”亲随道:“今晚都监相公请本府赴席,想是明日早堂审哩。”应元道:“如此还好,若今日要审,来提吕方,岂不坏了?我等快走罢!”
当时出衙门上马,押解钱吉等一干人到城门边。城上军官来查问道:“毕押狱解这干人那里去?”应元道:“奉知府相公钧旨,解去良安营收管,明日起五更解去都省,有信牌在此。”那军官索取信牌看了,便放应元等出城。
那时已是黄昏,城门上攒点,将要关城。应元带了这干人出得城来,对钱吉道:“惭愧,却逃出虎穴狼窝也。待过了前面凉亭,人烟稀少,与众位松了刑具,骑了头口好走。”众人都似出了鬼门关,谁不欢喜。刚走得一二里路,只听得一片喊声,路旁拥出一二百人。为首那人身骑劣马,手提大刀,全身披挂,正是张鸣珂,大喝:“毕应元,你领这干人想那里去?”应元道:“我奉知府相公吩咐,解这干人到良安营去,有信牌在此,你怎敢问我!”张鸣珂道:“胡说!现在你的家奴首告你通同梁山,放走吕方,又带这干人私逃,知府教我来捉你,在此守候多时了,你辨到那里去!”应元更不答话,拍马挺枪来奔鸣阿,鸣珂挥刀来迎,那一二百人擂鼓呐喊。钱吉等一干人只叫得苦。应元、鸣珂战了多时,鸣珂将应元擒下马来,喝令绑了。那些应元带的亲随并做公的,都四方逃散。钱吉等原带着刑具,都走不动,不费擒捉。便叫点齐火把,一齐解回城来,叫开城门,纷纷的解到府行。此时哄动了曹州城,都说好端端的一个毕押狱,不知怎的疾迷心窍,同梁山上贼人私逃,如今吃拿了,眼见难活。
不多时,鸣珂将应元并钱吉等解入衙署,盖知府已坐堂等候。众人纷纷的跪满厅下,天锡见了毕应元,拍案大骂道:“你也有一命之荣,昧良至此,何故通贼造反?”应元只不做声。天锡又驾道:“是我弄巧成拙,不合委你这厮。你把吕方放走那里去了?究竟是何意见?”应元叩头道:“恩相容禀:犯官……”天锡喝叫:“掌嘴!”左右答应一声,却不就动手。应元忙改口道:“小人昔日曾受吕方救命之恩,今到此际,不得不救,一时胆大,将他放走了。望恩相施恩,小人甘罪无辞。”
天锡道:“此等胡说,谁来信你!”便对鸣珂道:“此辈收在监牢里终久不稳,本府主见,即时都绑去市心里处决了,只留那扮武妓的郭贼头解去都省。这厮们不必细审了!”鸣珂道:“禀太尊:今日是国家景命,明日方可动刑。”天锡道:“就是明日,且去收监。”当时将毕应元并钱吉一干人,都是盘头枷、观音钮、鬼吹萧、马蝗绊,重重叠叠,锒铛镣铐,结实枷锁了,推入死囚牢里章字号狱底,都上了匣床,收封好了。却故意将应元匣床同钱吉的厮并着。收封放水都毕,笼门上了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