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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度记(149)

作者:(明)方汝浩

世人欲立业,切勿太奢华。

太奢多损德,豪侈必倾家。

淡泊须宁志,贫穷为逞夸。

若知此祸害,宁俭莫教奢。

骆周听了,说道:“依师父偈语,世人奢华,损了何德。”尼总师道:“德在人心涵养,恬淡冲夷,就是建功立业,都从这平等处发出。若是一个奢华,穿好的,吃好的,费用不经,一心务外,中心宁不损了安祥之德德损,祸害必生。”骆周听了,道:“如此俭是美德,又怎太俭招尤”尼总师道:“俭之一字从省约上来。世人凡事一省约,只恐于钱财处鄙吝必生,致有贫穷的、交财的怨尤仇恨。祸害多于此出”骆周道:“如此奈何”尼师道:“人能去其太甚,从个中道,用奢用俭,自然德也不损,尤也不招。”骆周又道:“小子生来不好奢,不甚俭,凡遇钱财使费,必须量入为出,家计虽不大充裕,却也不窘迫。只是多招人非,说我损德,险难屡屡经遇,幸赖神明得逢救解。敢请教师父指明这根因,使小子后事得知警省悔改。”尼师乃问道:“善人,你屡屡遇难,却是何难得逢救解,却是何解”骆周答道:“说起甚多。比如小子当年不好奢华,居家穿着布衣,便是着旧,也不过洗浣一两次。只因世情轻薄,俗语说得好:只敬衣服不敬人。你便是子建高才,若穿着一件破布袄子,见了不知道你才学的,那些轻慢你处,却也难当。虽说高才的人襟怀阔大,却也难看这世俗小家。若是个寒微下贱的,穿着一领绸绫衣裳,那相见不知道的,敬重十分,何等尊仰。小子也为这世情轻薄,多收了两斛谷子,买了一件薴丝袄子穿着,果然那眼空浅,小家子;没学问,真炎凉,比往日着布时加了几分尊敬。这不过是小子量入为出。适中的事,却就惹了一个小家子,说我力农田户,如何穿着绸绫,且说我服之不衷身之灾。这也罢了,却又引动了一个村邻贫汉,气不忿来借贷,借贷不去,致生仇恨,几次暗生计害。小子想起来:与了他,长他刁傲;若不穿着,空做此衣。一日偶遇村间一贫汉拖欠官租,要卖子女,我小子激义,把这薴丝袄子与他准了官租。谁想借贷的贫汉心忿成仇,黑夜持刀守在空路,那时若遇,此难怎解幸有两个公差下乡的,见了实时锁解到官,发遣去了。谁知公差下乡,便是为袄子准官租事。故小子因此施济一事,便发心愿,周济十人,却在省俭中出来去做。谁知周济一人,便遇一宗险难。师父你道:俭招尤,小子不俭周人,却又遇难,此何说也”尼师道:“善信,你且把这周济遇难,向我师兄一说,师兄有知前因文册,必然明说与你。”

骆周乃说道:“小子一宗是周济盗贼,几被焚身。往年岁暮,一人穿窬我室,被我家仆看见捉住,家仆即欲叫地方官。我小子问此穿窬:岁暮到人家做贼,必是饥寒所迫那贼道:“非为饥寒所迫,实为尊长家中畜的肥鸡壮鸭动心,料此鸡鸭必烹饪于岁暮,故此潜入公屋,希图窃取两只去吃。小子听得,说道:你果为此动心来要,但我处家亦俭,便是鸡鸭,当此岁暮,家下仅有别物可食,留以应客,亦未曾烹饪入釜。你既欲得,我当奉赠。且你取去,必须又费一番柴火,恐无酒下。乃叫家仆煮熟,取酒相待,说道:古人比你做梁上君子,我今见你不讲金帛,只以鸡鸭为取,乃是高人。一面取酒与饮,一面取两只奉赠。正才饮酒,只见草屋四壁火焰腾腾,小子与贼人俱各难出。正在慌乱,那穿窬智量果高,他脱下布衣,浸以酒水,盖罩我头,他仍伏我上身,冒烟突火,救我出来,并未受伤,他遂逃去。小子乃根究这火何起,却是两个庄仆放的,他道:一年到头节日,也费尽心,养的鸡鸭,便舍不得与我们吃,却与贼受用。乃放火烧屋,却又得贼人救解,此也非俭,何故招尤”

副师听了问道:“尚有几宗,请毕其说。”骆周道:“两宗是为友白冤,反遭仇害。小子昔年交处一友,名唤索疏,这人平日爱风流,肆游荡花柳丛中,乐无虚日。小子每每劝谏他不省,我道:花柳丛中,损名节,伤精气,败坏家私,荒废事业。他道:人生世间,浮名寄客,百年瞬夕,有花问酒,有酒寻花,也是高人乐事。小子劝得勤,他越拗得紧,忠言不信,终荡废了家产,来向小字借贷。我小子原恶奢喜俭,这样不听忠言的,便有多金,也不假贷他这败子。因见他衣衫久之褴楼,面貌憔悴,不似往时,他在门外窥张我屋内,我拒他不见,却在屋内作了几句词话传与他。”词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