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者乃是终身大事,又不费海兄一丝半线的聘礼,何故见拒如此?想必相公嫌我们寒微,故低昂不合,是以却拒是真呢!”
海瑞听说,忙答道:“岂敢。区区之事,莫足言恩?瑞乃一介贫儒,家居遥远,敢累千金之体耶?故不敢妄攀,实非见弃,惟祈老先生谅之。”张元复又再三央恳。
众人见了,也替张元代说道:“海兄何必拘执至此?夫人既有此意,理当顺从才是呢!”海瑞道:“非弟不肯,但是婚姻大事,自有高堂主张,非我可主之也,故不敢自专。倘蒙夫人不弃,又叨张老先生谆谆教谕,敢不敬从。但是未曾禀命高堂,不敢自主,以增不孝之罪。尚容归禀,徐徐商议可也。”
张元听了这话,知他坚执不从,只得进内对夫人说知。夫人笑道:“叔叔可问他们现寓何处,店名什么,我自有妙计,包管叫他应允就是。”张元乃出来陪着众人,问道:“列位今客寓何处?”众人道:“现在张小乙店中暂宿—夜,明早即欲起程。因有尊府之事,故而迟延。明日定必起程。”说完,海瑞决意告辞。张元只得相送出门,屡称感谢。海瑞称谢,与众人回店中去了。正是:姻缘本是前生定,五百年前结下来。
毕竟海瑞后来能否与张氏宫花成亲,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喜中雀屏反悲失路
却说海瑞与众人回到旅店,诸友皆言这头亲事应该允诺才是,如此美缘,怎能失之交臂?海瑞笑而不言。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那温夫人见海瑞坚执不肯,遂用一计:着堂叔张元问明海瑞住址,便令人请了族中一位绅衿到来,求他作伐。这绅衿名姓张国璧,乃是进士,曾任过太平府知府,以疾告休还乡。
他与张元是个九服叔侄,为人正直多才,素为乡间仰望,远近皆坐下用茶。夫人道:“今日特请贤侄到来,非为别事,要与你妹子说桩亲事,非贤侄不可,望勿推却。”国璧道:“妹子的病现在尚未痊愈,如何便说亲事?”夫人笑道:“却因你妹子的病一旦好了,所以立要说亲呢。”国璧听了愕然道:“怎么说妹子的病一旦好了?却要请教。”夫人遂将海瑞封禁野鬼王小三之事,并将野鬼称海瑞为少保之言,以及要将女儿许配与他怎奈不肯之故,详细说知。国璧道:“怎么竟有这些奇事?我倒要会一会这位相公。”夫人道:“只因这海秀才未曾禀过父母,故不敢应允。我想他是个识理的人,必重名望,故唤贤侄代说,彼必允矣。”国璧道:“甚好,但不知住哪里了?”夫人道:“就是前面张小乙店中。”国璧便即告辞,回到家中,冠带而来到张小乙店中。时已将暮,急令小乙进去通报。
小乙领命,走到客房,正见海瑞与那几个同帮的在那里用饭。小乙便上前叫道:“海相公,外面有人拜候你呢?”海瑞道:“什么人?姓甚名谁?与我相识的么?”小乙道:“是我们这里的一位大绅衿,张国璧大老爷,他说是特意前来拜访尊驾。”海瑞满腹疑虑,自忖素无一面之交,何以突然而来?且去见了便知。遂同小乙出来,就在大柜旁见了,彼此施礼坐下。
国璧道:“素仰山斗,今日得识荆颜,殊慰鄙怀,幸甚,幸甚!”海瑞道:“学生不才,僻居海隅,尚未识荆,敢请阀阅?”
国璧道:“不敢。在下姓张名国璧便是,驾上昨日相救的女子,正是舍妹。”
海瑞听了,方才醒悟,便道:“原来是张老先生光降,有何见谕?”国璧道:“特为舍妹而来。适蒙先生收妖,俾舍妹之病一旦痊愈。家婶沾恩既深,无以为报,故愿将舍妹侍奉巾栉,少报厚恩。何期先生拒弃如此,使家婶有愧于中,故令不才趋寓面恳。倘不以弟为鄙,望赐俞允,则弟不胜仰藉矣!”
海瑞道:“后学偶尔经过贵境,忽闻鬼语,故知令妹着魔原委,无非因鬼逐鬼,有何德处,敢望报耶?适蒙夫人曾挽张元先生代说过了。后学只因未禀母命,不敢自专,非敢见却也。惟老先生谅之。”国璧道:“先生之言,足见孝道。但事有从权,君子达变。今家婶所殷殷仰望着足下也。足下既有拯溺之心,又何必峻拒若此?倘得一言之定,则胜千金之约矣!”海瑞见他说得有理,不好再却,只好勉强应道:“既蒙老先生谆谆见教,后学从命就是。但要待赴场后归禀家慈,方可行聘。”国璧说:“这个自然,总须足下一言为定。”遂告辞归家,告知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