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五鼓,皇爷登殿,百官朝贺已毕,海爷俯伏金阶奏道:“臣耳目官有本奏上。”皇爷道:“卿奏何事?”海爷道:“今有新科进士周元表等三十四人,被首相张居正索礼不遂,诬陷充军,乞皇爷赦免。”皇爷道:“周元表擅毁宰相,朕故定他罪。若说索礼陷害,有何凭据?”海爷又奏道:“张居正不独贪财害贤,而且私换国宝,欺君罔上,罪在不赦。”皇爷道:“若说私换国宝,更无凭据,焉可加罪!”海爷道:“万岁可拨钦差到荆州,围门查搜,便有证据了。”皇爷沉吟良久,开口道:“行人司何在?”旁边转出一人,俯伏金阶道:“臣行人张茂德见驾。”皇爷道:“朕差你往荆州搜宝,你当速行。”茂德正要谢恩,海瑞忙跪下道:“万岁若差行人司去,怎搜得宝?臣保兵科给事陈三枚为正搜宝,新进士周元表为副搜宝。”皇爷道:“准卿所奏。”即宣二人上殿。皇爷开口:“今有耳目官海瑞,保你二人往荆州张居正家中搜宝,回京之日另行升用。即往吏部领敕出京!”二人叩首谢恩,退出朝门。海爷又忙奏道:“更有进士三十三名,乞皇上赐其顶选县缺。”皇爷依奏。
海爷回衙,即叫海洪道:“你去对陈、周二位说,叫他速速出京,不可迟延。”二人得了言语,各带家丁二十名,望荆州而去。不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驰家信败露机关 扮相士夤缘妙计
缄书星夜赴家山,搜宝关心莫等闲。
漫说深藏最高着,真机败露信愚顽。
那张居正退朝回府,坐在书房暗想道:“海瑞今日这本倒也好笑,请旨着陈三枚、周元表到荆州我家搜宝。他做了三朝的官,颇称能干,为何今日动起这本,想是运倒了。我想钦差在路行得慢,我这里修一封家书,差一个善走之人,回家通信,叫将国宝收藏;及钦差到时,早已无影无踪。那时我奏他诬谤大臣,怕不治一个大罪?”想定主意,即忙修好书信,叫过家丁张恶,吩咐道:“我有紧急家书一封,赏你白银三十两,你要连夜赶至家中,呈与太太。若有迟延,取罪不小。”张恶应道:“小人晓得。”接了书信、银两,连夜往荆州而来。
且讲海爷请出杜爷道:“元老,你这家中,可有能干的家丁,叫一个来。”杜爷道:“老师要他何用?”海爷道:“我要差他连夜赶到荆州,送一封书信与孙理刑的。”杜爷道:“既如此,有一家人名叫陈贵,作事能干,又能日行七百里,可叫他去。”海爷道:“如此极妙,速速叫来。”杜爷叫过陈贵。海爷修好书信,向杜爷借出白银二十两,付与陈贵,吩咐道:“张府亦必有人赶信回家,你若能先到理刑衙门,回来重重赏你。”
陈贵领命,书信、银两结束停当,别了家主,即刻起行。
张居正父子一日在书房闲坐,只见门公进禀道:“启上太师:家中太太差人下书,在外伺候。”太师道:“叫他进来!”
差人进入书房,跪下道:“太师爷在上,小人叩头。”太师道:“起来,太太在家好么?”差人道:“太太在家纳福。有一封书信送上太师爷。”太师吩咐下去,给他酒饭。将书拆开一看,怒气冲天:“哎吓!可恼!可恼!”状元一见,连忙问道:“母亲书中写的什么来?”太师道:“吓!我儿,可恨荆州厅孙成,他依着妻舅徐千岁的势,把你三弟拿下牢狱。你母亲着急,要我这里救援。”状元兄弟二人听了,连叫三声“爹爹”:“要放出主意来。据孩儿愚见,不如反了荆州府,把孙成狗头杀了,方出这口恶气。”太师道:“这使不得!”状元道:“这既使不得,传一道假旨,拿孙成斩首,亦可报得此仇。”太师道:“亦使不得!”二人道:“这又使不得,那又使不得,难道由三弟凭他凌辱么?”太师道:“且看机会。”
再讲荆州四府孙成一日坐堂理事,忽见外面一人,骑在马上飞奔檐前,滚下马来,倒在地下。孙爷忙问何人。那人歇了半晌,方说道:“我是京中来的。”孙爷道:“来此何干?”那人道:“要回避衙役,方敢说出。”孙爷会意,叫衙役尽行退出,方问道:“你如何睡在地下?想是路上身体倦乏么?”那人道:“是。”孙爷道:“如今衙役已退,四处无人,你到此何事,快快说来!”那人道:“小人陈贵,奉海大人之命,送书与老爷的。”孙爷道:“既如此,可将书信拿来。”那人便向皮袋中取出书信呈上。孙爷拆开一看,知了来意,便叫陈贵道:“你在这衙内安息几日,打发你回去。”陈贵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