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会,不见动静,有些疲倦起来。正在朦胧睡去,只听忽起一阵怪风,犹如狮吼一般,正是那夜叉回来。提了一只死鹿,见庙门关着,勃然大怒,顿发狂吼,把头来撞庙门,震得屋瓦皆动,那沙泥都籁籁的落将下来。天熊知道夜叉来了,即忙提了铜锤,伏在门旁等候。从那门缝里张时,只见其形可怕:身长丈余,头大如斗,赤发撩牙,目如闪电,口似血盆,遍身蓝靛,虬筋纠结,爪如钢钩。身上别无衣服,单系一块豹皮,围着下体。跳怒腾挪,烁铁销金。把头又撞过来,阶石折为二段,庙门豁的齐开。那夜又直跳进来。究竟畜类,只望前奔,不防天熊躲在旁边。待他跳进,便夹脑的一锤。这一锤用尽平生之力,要知他的锤每个有四十斤沉重,再加他的神力,这夜叉如何当得起?便大吼一声,跌倒在地。天熊恐他跳起,一连加上七八锤,把个夜叉脑袋打得稀烂,眼见得不活的了。重新把门关好,将断石闩了,放心安睡。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遂开了庙门,把马牵将出来,跨上前行。行了十来里路,腹中饥甚,只无市镇买吃。望见左近一村人家,便纵马驰去。却是个小小村庄,共有数十家人家,都是姓余,地名就叫余村。只是没有酒坊旅店,只得下了马来,向一家人家,见个老人家,拱手道:“老丈请了。小可昨夜错过宿头,在荒寺住了一宵,因此腹中饥饿。贵处并无饭店,欲向老丈买饭一餐,奉偿饭价,未知使得否?”那老人道:“客官,你这时候从此路而来,昨夜住在那里荒寺?”天熊道:“轩辕庙住的。”老人家听了,把他上下一看,笑道:“客官,看你年纪轻轻,却会说谎。”天熊道:“小可与老丈初次相逢,焉敢相欺。”老丈道:“我且问你,那轩辕庙内,可有什么东西?”天熊道:“有一个夜叉,被俺打死了。”老丈道:“当真么?”天熊道:“岂有假说。轩辕庙离此不远,可以去看的。”那老丈便把天熊请进家中坐了,自己赶将出去。
不多一会,村人都到他家。皆道:“我们被这孽畜害得好苦!只因田地皆在此山,这余村五十余家,尽靠此山过活。自从出了这东西,我们茶也不敢采,漆也不敢去收,獐猫鹿兔,都不好去打。这孽畜刀枪不怕,力大无穷,看见了他,早已遍体酥麻,二足瘫软,连跑也跑不动的了。所以这村上的人,被他吃了不知多少苦!今日天赐英雄到来,除了此害,我们大家都有生路了。”随即你也拿酒来,我也取饭来,这个送肉,那个送鱼,请天熊吃。天熊少年性情,便心中大喜,一面吃,把昨夜如何到轩辕庙,如何的看出形迹,如何夜叉到来,如何的把他打死,指手画脚,说了一遍。村人听了,个个把舌伸了出来,道:“看他小小年纪,却怎地英雄了得,这是我们之福也!”有的人到轩辕庙去看,有的留住天熊,叫他住几日去,“待我们各家轮流款待,然后凑些银两相谢。”伍天熊道:“这个都不必。小可有事在身,不能耽搁,今日便要动身。”无奈众人再四挽留,只得住下。那知到了晚上,这天熊遍身发烧,如火一般的寒热。到了明日,害起病来。常言道:好汉只怕病来磨。把个猛虎般的赛元庆,弄得身不由主,好似在云雾里一般,那里挣扎得起来。不知伍天熊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部分第15回 赛元庆误落李家店 杨小舫大闹清风镇
话说伍天熊在余村一场大病,幸亏这村上众人感他除了夜叉之害,如儿子般的待他,延医服药,服侍得十分周到。这一场伤寒症,病了一月有余,渐渐的好起来。众人又调养他,每日猎得鹿兔野鸡,只拣好的请他,养得身子复原,依旧精神抖擞。伍天熊十分感激,辞别了众人,跨上鞍鞒,向东南大道而行。
一路晓行夜宿,渴饮饥餐。过了冰城、灵壁,一路来到天长前,离扬州不远。行到下午时候,那里是扬州交界所在,有个市镇,到来恰好天色将晚。天熊看那市镇虽不甚大,店铺不多,倒有若大逆旅。好一所高大房屋,门前挑出招牌,上写着“李家店安寓客商”。天熊下了马时,早有店小二过来带去喂料。天熊走入店中,只见左边多少伙计在那里,煎熬炒爆的烹调,只烧得五香扑鼻。右边柜台里面,坐着一位俊悄佳人,年纪二十多岁,生得明眸皓齿,杏脸桃腮;只是二道修眉插鬓,那风韵之中,带些杀气。身穿月自单衫,头上簪着丹桂花儿;两旁插戴,都是赤金首饰,把乌云变做黄云模样,对着天熊细看。那柜台横头坐一个大汉,生得眉粗目大,一脸的横肉,形容可怕,知道不是善良之辈。一路看着,早至里边,生意十分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