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起来,梳洗已毕,用了早点,张永就要起身。陆松年还要留他再住一日,张永道:“非是愚兄如此决绝,只因要赴京覆旨,若日期多了,恐怕圣上见罪。而况葫芦套之事尚要耽搁一半日,如此算来,是万万不能久待了,咱们后会有期。我干儿子袭荫的,俟我进京后再代他弄一副便了。”陆松年不敢勉强,只得相送出庄,揖别而散。
张永同徐寿仍走到陆家湾口,雇了船只回去。时将日午,已到了大船停泊的所在,张永就上了大船,徐寿也一同上去。当时开发了船钱,那小船自然开去。张永就将陆松年家庄丁所说的话谈了一遍,因道:“这事据咱家看来,还得仰仗诸位辛苦一趟才好,不然遗害于人甚是不浅。”当下徐鸣皋说道:“老公公放心,我等众弟兄当前去一走,将这伙贼擒来,请老公公自办便了。”徐庆道:“但是我们如何去法呢?”一枝梅道:“我却有个计较,只须将这只大船放到那葫芦套口,我们大家却都不要在船上,恐怕他看见不来,反而躲到别处去了。我们都上岸去,只叫徐寿兄弟一人坐在舱内,老公公也不要坐在前舱,去到里面不露眼的地方。那里既是盗薮,必有巡船往来,一见我们这只大船停在那里,他必定以为是宗好买卖,我不去寻他,他必来寻我,我们便可以逸待劳,将他一网打尽。恐怕他未必全行上船,我们可分派四人,去他套里搜捉,包管他没处藏躲。”大家听了皆道:“如此极好。”张永亦极其佩服。于是即刻将船户喊来,告诉明白,又再三吩咐船户不可泄漏风声。船户答应出来,也就立刻开船,望葫芦套进发。
却好到了那里,正在天晚,船户便将船停泊下来。徐鸣皋等人先至船头四面一看,见无船只,并无行人来往。又将那葫芦套看了一遍,只见那套里芦苇丛杂,好个僻静所在,不必说藏那盗船,便埋伏一两万兵马,外面也绝不知道。当下徐鸣皋等十人,便一个个跳上岸去,只留徐寿一人坐在船内。徐鸣皋等十人到了岸上,各在芦苇深处藏躲起来。看看到了二更时分,并无动静,我且按下。
再说那劫掠张永银两,并害他性命的那个船户,原来就是这葫芦套里一起的人,而且的确是宸濠那里的无敌大将军邺天庆手下的徒子徒孙。邺天庆却不知道,全是殷飞红派来的。现在殷飞红虽然被焦大鹏的妻子孙大娘、王凤姑杀死,他们这一起人还在这里断劫客商。为首的一个头目,唤作褚十二,绰号褚大胆。一起共有二十只小瓜皮艇,专在湖上截害过客,只要有人上了船,便将他荡到这里动手。就是张永也在这套里被劫的,不过他那时吓昏了,未曾看得明白,所以记不清楚在什么地方。
徐鸣皋等十人看看等到二更以外,仍然毫无动静,大家暗思:“难道这个套内并非窝盗之所?不然何以到了这时,还不见一些动静?”正自大家疑惑,忽闻隐隐有划桨之声从套里出来,徐鸣皋等见了,还不急急动手。只见那只船又慢慢的划出港口,泊到大船旁边。忽见跳出一人,手执板刀,上了大船,也不喊叫,只望中舱而去。到了中舱,望着徐寿迎面一刀砍去。徐寿亦不喊叫,赶着将身子一偏,趁势飞起一腿,将那人踢倒在舱板以上。复一进步,将他手中刀抢夺过来,便认定他脑袋就是一刀,登时那人已送了性命。外面小船上那个划桨的,正在那里探头探脑,向舱里望。忽见舱里一个已被人砍死,他便急急的将船放开,摇着桨,如飞箭一般直向套内划去。徐鸣皋等看了,知是进套去喊人,众英雄也不追去,只在岸上静等。
不一刻,果然划出一阵船来,徐鸣皋等人在那里看得真切,便代他一只只数过去,却整整二十只。一会子,这二十只划船,皆荡出套口,一声呐喊,团团的齐将大船围住。复一声呐喊,只见划船上跳出有十几个人来,个个手执板刀,蜂拥上了大船,口中大声喝道:“那里来的牛子,胆敢伤俺褚爷爷手下头目!”说了一声,舞动板刀,直向徐寿砍去。徐寿一见这许多人上船,也就将自己的刀取了出来,大声怒喝道:“好大胆的草寇,胆敢劫掠客商,图财害命!尔这一伙毛贼认得老爷么?”说着便舞动钢刀,向那一伙贼砍去。那一伙贼一面接着厮杀,一面便欲到后舱搜寻财物。徐鸣皋等此时也就跳上船来,只听扑扑扑一阵声响,手起刀落,立刻就砍倒了几个。于是大家大喝一声:“尔这一伙毛贼,可知江南徐鸣皋等一众英雄么?尔等胆敢前来劫我等的船只!”说着,只见各人手上的刀如旋风般飞来飞去,那一伙强盗那里抵挡得住,不到片刻,已砍得七零八落,倒在舱内,褚十二也被砍倒在舱。外面那些小船还围绕在那里,一只都未开去。你道这是为何呢?原来徐庆与一枝梅两个,已将那小船上的人个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