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李家庄,定标先进去见了李文忠,把常州之事说了一遍,“如今这头陀现在门外等候。”文忠听了即便出来,把静空僧接到书房坐,彼此通名。下人奉茶已毕,说起武艺,这铁头陀卖弄本事,指手拉架,说得天下无敌。文忠大喜。此时李文孝伤痕渐愈,听得请着了一位少林寺高僧与他报此仇,便到书房相见。当时开筵畅饮,席间说起徐鸣皋一事,原原本本告诉了静空一遍,便与他商议报仇之事。静空僧道;“檀越放心,在贫僧身上,与你报仇雪恨便了。”花省三道:“此事须要定个主意,只可暗中行事,免得被他家人门客控告伸冤。虽不怕他怎的,只是既多跋涉,又费银子。”文忠道:“如今静空师初到,外人未知。只要趁早去干了,就远避他方,或者藏在庄内,吩咐家人不许张声,那边如何晓得是我家指使?”省三道:“师父还是明做,还是暗做?”静空道:“如何明做?”省三道:“若是你明日到他门上求见,或是化缘,或是投奔他,觑个落空,出其不意把他一刀结果,转身就跑,这不是明做?若是你夜间到他门上,跳将进去,等他睡熟,便下去把他杀死,这就是暗做了。”后来不知静空到底如何去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部分第7回 一枝梅徐府杀头陀 慕容贞李庄还首级
却说静空僧听了花省三之言,便道:“大丈夫岂做暗事,到是明做的好。”文忠道。“使不得。那徐八何等利害,岂能当面伤他!即使侥幸成功,他家人门客,呵气成云,内中不少有本领的,你想走得脱么?这个一定使不得。”静空道:“如此说来,还是暗做罢。”文忠道:“师父替弟子报此仇了,定然重谢。就留师父在家,常年供给,亦好教习拳棒工夫。只是今夜就可去么?”静空道:“有何不可?只是出家人,没有宝刀在此。”文忠道:“这个不必费心。”随命家人取出一把刀来,真个削铁如泥,价值千金之宝。那静空僧把衲裰卸去,里边无色布密门钮扣的紧身,把头上金箍捺一捺紧,将刀倒插在背后腰内。文忠吩咐一个家了引领师父到太平村去,这筛了一大杯酒,双手奉与静空。静空道:“二位少爷请少待,俺去取了他首级就来。”一面说,一面把酒接来,一饮而尽。
正要动身,花省三道:“且慢。师父,你可认得徐鸣皋么?”静空道:“从未会过。”省三道:“这却岂不要杀错了?须要明日先去会过他面,然后夜间可去。”文忠笑道:“毕竟老三细心。只是一件:若然明日先去会他,这徐八的贼眼何等利害,他看师父形容古怪,恐他夜间防备,那难下手了。”文孝道:“何必噜噜苏苏。你只到他家房屋上面,寻得他的卧房,他定与老婆同睡,把来一起杀了,岂有错误。”文忠道。“呆子,他不像你,夜夜同妻妾睡着。他却不喜女色。我闻得他每日同二个结义兄弟,在书房里安睡。”省三道:“有在这里了。师父,你只去到他家第四进房子,居中有一只大厅,在西首的一并排三间,就是他的书房。只要从那书房天井里下去,在窗眼里一张就见的。况且天井又大,又有树木假山,可以藏身。若说这徐八的面貌,有一个比众不同的见证:他生就一个白里带些紫棠的‘同’字脸,二道剑眉比眼睛还长,鼻正口方,生得不长不短、不瘦不肥的身子。随他这一双眼睛。如闪电一般,已与别人二样。只是睡熟了,却分不出来。独有这二只耳朵。比别人要长出一半,真个二耳垂肩的异相,所以比众不同。师父只要依了我言,万无一失。”静空僧道:“贫僧晓得,俺便去也。”遂同着家丁出门而去。
这里李文忠弟兄同着省三与四位教师,重整杯盘,开怀畅饮,只等这头陀把徐鹤的首级提来。那徐定标十分得意,暗想:“若得成就,我的功劳也不少。”歇了一回,只见送去的家丁回来,众人急问道:“怎样了?”家丁道:“这个师父真好本领。看他身体虽是壮大,却比飞鸟还轻。我送他直到护庄河边上,指与他看了,他只一纵,那三丈阔的河面便过去了。再是一纵,已到屋上,犹如燕子一般,只二三跳,就望不见了。我恐怕他们巡更的看见了不便,故此先自跑回。谅来一定成功的。”众人听了大喜,都赞那头陀的本领。
我且说那静空僧上了瓦房,连窜带纵,来向里边。到了第四进大厅,果然西首有三间向南的书房。就跳在天井里面,轻轻走至窗边,向里张看。只见里边灯火明亮,二人正在那里弈棋。定睛细看,都是白面书生,相貌标致,生得斯文风雅,不像武夫;况且眼睛并不闪电,耳朵又不垂肩,与方才所说的不同。室中更无别人,心中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