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学成五脚躁,长拳短打逞英豪。
先开一路四平架,后使翻身出洞蛟。
当下大王走了三趟,拉了三个架势,丁字脚儿立着,叫声:“红脸的贼!你有本事,敢与我舞较一会,看是谁输谁胜?”匡胤听了,走过那边对面站住,先把两腿弯了一弯,踢一个双龙飞脚,离地就有八尺多离。然后拉开架式,踊跃腾挪,更觉武艺高强,比前大别。有诗为证:
太祖神拳出少林,全凭本领定乾坤。
发扬蹈厉师先哲,永奠华夷四百春。
匡胤也走了三趟,使了三个架势,叫声:“狗贼!凭你有甚本事,只管使来,我老爷誓必把你踏成泥土,决不甘休!”那大王大怒,先把左拳一伸,搭着了右手,斜行拗步,抢将进来,左脚一跺,就把右脚望着匡胤面门便踢。匡胤侧身闪过,顺势一晃,脚面上着了一掌。那大王见输了一掌,就把架式改过,收回飞脚,换了长腿,先使个泰山压顶。匡胤又复闪过。大王又使个饿虎扑食,夜叉探海。这两个架势,都被匡胤躲过。那大王即便一拳一拳的乱打,一脚一脚的乱踢。匡胤乘他胡乱无纪,遂便使开架势,搭上手便打。彼此正在交锋之际,只听得一声响处,两个里却已倒了一个。只因这造相斗,有分教:觌面未辨亲疏,势难两立;追迹才分黑白,情脉一支。正是:
尽道容情不举手,果然举手不容情。
不知胜负何如,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杜二公纳谏归正 真命主违数罹灾
诗曰:
徒步逾秦岭,道阻势逶迤。
聊为寂寞唱,慨彼陟岵诗。
宵风入我目,襟期可设施。
得遂凌云志,岂使俗人欺。
一朝分剖后,甘自尽礼仪。
言旋虽云乐,御侮后当期。
话说杜二公听了妻子这番言语,半晌不做一声,心中想道:“原来王家门首打我的这个红脸大汉,做梦也不知是我的外甥。他打了我,倒来说谎,我母亲怎知委曲?听了一面之言,痛了外孙,先把媳妇拿来出气;若然见我,决是动气。”遂又叹了一声,叫道:“我那褚氏贤妻,你道我回来做甚?”原来那母夜叉乃是本处一个富户褚太公的女儿。这太公单生一女,自幼专喜使枪弄棍,因是爱惜心甚,见他力大气高,只得任他性子,不去禁戒。后来杜二公闻知其名,亲自上门求亲。太公见他英雄气概,一口应承,行聘过门,成其姻眷。这也是旗鼓相当,陰阳得所。当下褚氏仍装了怒容,答道:“我知道你回来做甚?”杜二公道:“我若不说,你怎知其中备细?我今日下山,该是千家店上抹谷。刚到王家门首,有一个红脸大汉顶名出来,把我的法制狗肉吃尽,一心要寻我是非。我怎肯容情?彼时与他争打起来,谁知他武艺高强,力气又大,我一时对他不过,反被他打了一顿。你若不信,可看我的面目,却也与你不相上下。我一时气闷,回到山寨调兵,指望前去捉他报仇,谁知是我的外甥。他既打了我,为何又跑到母亲跟前讲这谎话?真是难缠。不知母亲在那里?待我去诉诉冤屈。”褚氏道:“婆婆痛惜外孙打坏,现今气倒在房里。”
杜二公听说,只是摇头叹气,提了灯笼,来至母亲房前,只见房门紧闭,寂静无声。杜二公即忙高叫道:“母亲,孩儿回来了,请母亲开了房门,孩儿有话。”太太在里故意答道:“我知道你回来,谁要你进来见我?”杜二公道:“母亲,且开门,孩儿有桩屈事,特来告诉。”太太道:“有什么屈事?无非倚大欺小,打了外甥。指望到我跟前,要我说情,只怕不稳。”杜二公道:“母亲休要听他说谎,待孩儿把这始末根由,诉与母亲知道,便见谁是谁非。”遂把下山抹谷,至王家店吃打,从头至尾,隔房门告诉了一遍。太太道:“哎哟!我起初只道是母舅打了外甥,如今听你说来,却是外甥得罪了母舅,怪道这孩子跑到这里,原来自知理亏,做此模样。我儿,你既然吃亏,看我做娘之面,恕了他罢,待他再到家来,我便叫他磕头与你赔罪。”杜二公道:“既是外甥,也就罢了。怎么他竟自去了?孩儿想起日前有个相面先生,名叫苗光义,到山上来看相,相到孩儿跟前,留下几句言语,他说道:
‘甥打舅兮即日见,赵家九五他登殿。
招兵买马积粮储,好与君王将功建。’
这先生陰阳有准,推算无差,说的甥打母舅,今日果应其言。以此看来,他日后必然大贵,我们外戚也是荣耀非常。他既然上门,母亲也该留住在此,怎就放他回去?”太太听了,大笑不止,开了房门,叫声:“吾儿,你既要见他,待做娘的赶他转来,与你相见何如?”杜二公道:“母亲,你年老难行,怎的赶得他上?”太太大笑道:“我儿,你真个要见他么?远不在千里,近只在目前。若要见时,我便叫他出来便了。”途命丫鬟去请赵公子出来相见。丫鬟去不多时,只见匡胤走入房来,见了杜二公,倒身下拜,叫声:“母舅大人,愚甥一时横行,得罪长上,今日至此,请母舅整治。”杜二公见了。慌把灯笼递与丫鬟接了,用手扶起,道:“贤甥不必过谦,是我不明,以致甥舅龃龉。今日相见,实出望外。”遂命丫鬟张灯,便请太太、匡胤同至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