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叟传命管家去喊冠香。琪官接取茶锺,随手放下,坐于一旁,转身向外。韵叟还要吃茶,连说三遍,琪官只是不动,冷冷答道:“等冠香来筛拨耐吃,倪笨手笨脚陆里会筛茶?”韵叟呵呵一笑,亲身起立,要取茶锺。瑶官含笑近前,代筛递上。
韵叟吃过茶,就于琪官身傍坐下,温存熨贴了好一会。琪官仍瞪着眼,呆着脸,一语不发。韵叟用正言开导道:“耐(要勿)来浪糊涂,冠香是外头人,就算找同俚要好,终勿比耐自家人。自家人一径来里,冠香一年半载未转去哉(口宛),耐也何必去吃个醋?”琪官听说,大声答道:“大人阿是耐无拨仔淘成哉?倪末晓得啥醋勿醋!”韵叟讪笑道:“吃醋耐勿晓得?我教个乖拨耐,耐故歇末就是叫吃醋。”琪官用力推开道:“快点去吃茶罢,冠香来哉!”韵叟回头去看,琪官得隙挣脱,招呼瑶官道:“冠香来哉,倪去罢。”
韵叟见侧首玻璃窗外,果然苏冠香影影绰绰来了,就顺势打发道:“大家去困罢,天也匆早哉。”瑶官一面应诺,一面跟从琪官踅下台阶,劈面迎着冠香。琪官催道:“先生快点来囗,大人等来浪。”冠香不及对答,迈步进去。琪官、瑶官两人遂缓缓步月而归。
第五十一回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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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琪官、瑶官两人离了拜月房栊,趁着月色,且说且走。瑶官道:“今朝夜头个亮月,比仔前日夜头再要亮。前日夜头末闹热仔一夜天,今朝夜头一个人也无拨。”琪官道:“俚哚阿算啥赏月嗄,像倪故歇,故末倒真真是赏个月。”瑶官道:“倪索性到蜿蜒岭浪去,坐来哚天心亭里,一个花园通通才看见。该首赏月末最好哉。”琪官道:“正经要赏月,耐阿晓得哈场花?来里志正堂前头高台浪,有几花机器,就是个看亮月同看星个家生。有仔家生,连搭仔太阳才好看哉,看仔末,再有几花讲究。俚哚说同皇帝屋里观象台一个样式,就不过小点。’”瑶官道:“价末倪到高台浪去罢。倪也用勿着俚家生,就实概看看末哉。”琪官道:“倘忙碰着个客人,勿局个。”瑶官道:“客人才匆来浪呀。”琪官道:“倪还是大观楼去张张孙素兰阿曾困,故末蛮好。”瑶官高兴,连说:“去囗。”
两人竟不转弯归院,一直踅上九曲平桥,遥望大观楼琉璃碧瓦映着月亮,也亮晶晶的射出万道寒光,笼着些迷蒙烟雾。两人到了楼下,寂静无声,上下窗寮一律掩闭,里面黑魆魆地,椎西南角一带楼窗系素兰房间,好像有些微灯火在两重纱馒之中。两人四顾徘徊,无从进步。
琪官道:“常恐困哉囗。”瑶官道:“倪喊声俚看。”琪官无语,瑶官就高叫一声:“素兰先生。”楼上不见接应,却见纱幔上忽然现个人影儿,似是侧耳窃听光景。瑶官再叫一声,那人方卷幔推窗,望下问道:“啥人来里喊?”琪官听声音正是孙素兰,搭嘴道:“倪来张耐呀,阿要困哉?”素兰辨识分明,大喜道:“快点上来囗,倪勿困囗。”瑶官道:“勿困末,门才关哉(口宛)。”素兰道:“倪来开,耐等一歇。”琪官道:“(要勿)开哉,倪也转去困哉。”素兰慌的招手跺脚。道:“(要勿)去呀,来开哉呀!”瑶官见其发急,怂恿琪官略俟一刻。那素兰的跟局大姐一层层开下门来,手持洋烛手照,照请两人上楼。
素兰迎见,即道:“我要商量句闲话,耐两家头困来里(要勿)转去,阿好?”琪官骇异问故,素兰道:“耐想该搭大观楼,前头后底几花房子,就剩我搭个大姐来里,阴气煞个,怕得来,困也生来困勿着。正要想到耐搭梨花院落来末,倒刚刚耐两家头来喊哉。谢谢耐,陪我一夜天,明朝就匆要紧哉。”瑶官不敢作主,转问琪官如何。琪官寻思半日,答道:“倪两家头团来里,本底子也勿要紧。故歇比勿得先起头,有点间架哉。要末还是耐到倪搭去哝哝罢,不过怠慢点。”素兰道:“耐搭去最好哉,耐末再要客气。”
当下大姐吹灭油灯,掌着灯台,照送三人下楼,将一层层门反手带上,扣好钮囗。琪官、瑶官不复流连风景,引领素兰、大姐径望梨花院落归来。只见院墙门关得紧紧的,敲够多时,有个老婆子从睡梦中爬起,七跌八撞开了门。瑶官急问:“阿有开水?”老婆子道:“陆里再有开水!啥辰光哉嗄,茶炉子隐仔长远哉。”琪官道:“关好仔门去困,(要勿)多说多话。”老婆子始住嘴。